“是。”
因着喜事在前,皇帝满面喜色,皇帝一喜,朝中便安定许多。姜无的事来去皆快,连坐,抄家,斩首,一连串事后,姜无又意外摔死在律子馆,怡贵妃也在冷宫中谋害皇子不成后自缢。随着一场雨的冲刷,太平大街的血迹消失,一朝太子谋逆之事不过几日便被人抛之脑后。
雨后天晴,太平大街人络绎不绝,一只鹰隼从京城上空划过,自西往东,落在了菁王府廊下少女的胳膊上。
萝依将信拆下,递给一旁的姜合道:“殿下,侯爷又来信了。”
姜合伸手接过看了起来。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1]
大楚有着婚前五日不可相见的习俗,因着知道他的赖样,忠明皇帝特地派人前来告知,别忘礼数,章暮本来不想走,前日接了皇帝的警告,才不情不愿的去了侯府。
王府和侯府这几日都忙着布置小事,人来人往,今日好容易闲下来了,章暮便让章亭峥把萝依的鹰隼叫了去,给他做苦工传信。
“嘶——”萝依道:“好酸,牙都掉了。”
客衣笑了下,姜合脸上也带着些笑,道:“去压在书房吧,不必回信。”
客衣疑惑道:“殿下不给侯爷回信吗?”
姜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避着点礼部的人,夜里把角门开着就好。”
客衣明了,点头笑道:“是。”
章暮面上听话,可也只听话了一日,第二天便翻墙跑了进来。王府墙高,他虽身有功夫,姜合也怕他一个激动摔下来,若真受点伤,那日大婚多不好看。索性给他开着角门吧,左右不过两日了。
萝依撇嘴嘲讽道:“侯爷果真姑娘心性!”
姜合勾唇,无奈道:“另只腿上的信也是给我的吗?”
那鹰隼外侧的腿上也绑着个小的信纸,萝依疑惑看去,“这怎么还有一个?”
客衣去而复返,笑道:“你不看便给我吧,许是哪个姑娘心性的人写的。”
萝依连忙取下,放飞鹰隼,把信捂在怀中转头便跑了。
客衣摇头笑道:“这才是姑娘心性。”
姜合也笑着,因着章亭峥,萝依与从前更是不同,从前这些个女儿家的心思,她可从来没有。主仆二人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布置的人,心情愈发舒畅。
池塘中的鱼跃起,鱼头顶着多花,“那鱼是?”
客衣见他一直盯着,解释道:“是侯爷走前吩咐的,说博殿下一笑。”
那鱼又重新跃了出来,姜合看去,真的笑出了声。
“他啊——”
夜晚,章暮连着从角门偷摸进了王府,皇帝派来的人都视而不见,所幸这样偷摸的日子只有一日,姜合便入了宫中的祥光殿,章暮也只守空房一晚,便到了成婚之日。
八月初八,大吉之日。
晨起,红日当空如圆盘,金云拂过万人家。天光大好,一双龙凤忽现天边,金龙踏云,金凤高鸣,龙腾凤翔,环绕京城飞了三圈后,落入了祥光殿。
礼部的人一早便守在了殿中,姜合由客衣伺候着洗漱过后,换上了红绣金丝的中衣坐在了镜前。下人上前为他戴冠戴钗,还稍稍用了些红妆,婢女准备着往他嘴上涂胭脂的时候,姜合避开了。
客衣上前道:“殿下不必涂这些。”
一旁礼部的官员笑看着镜中的姜合,道:“是,殿下本就是俊美非常,现下被红衣一衬,更显美色。”
“大人美言。”
姜合发冠高高束起,眉头微扬,挺立的鼻梁上落了点点亮色,面若冠玉,他原本的唇色已足够红艳,此刻配着点点红妆,更是点缀的恰到好处。
收拾完面上,姜合起身,萝依姗姗来迟,与客衣和其余下人,一同为姜合穿上庄重的喜服。原来那日张武文送来让他们二人试的喜服,不过是个最外边的罩衣,内衬里衣物繁杂,穿上后再披罩衣,才显现出原本的绝伦来。
萝依一边帮着姜合系挂配,一边道:“殿下今日真好看。”
姜合笑了下,看着袖边的鸳鸯,不禁想起章暮来。
不知他今日是什么样子。
姜合穿好后,礼部人上前道:“殿下,该去恩露宫上香了。”
“好。”
礼乐声准时响起,接亲队伍在前,姜合跟着穿着红衣的下人往外走去,下人在前举着刻书红牌,客衣与萝依在旁跟着姜合。
很快行至恩露宫,姜合抬脚走了进去。
院中一处飘着红带,姜合瞥了眼,随后走进殿中。
殿中还是那般肃穆,姜合拿过客衣递来的香,三拜之后转身离去。自从知道那些事后,姜合便再不来此了,不过空有一张画像,何必多拜。
出了恩露宫,礼乐声重新响起,宫道上一片喜庆,崇明皇帝与襄妃在殿前等他。姜合走到二人面前,三拜九叩,行拜别礼。
“儿臣多谢父皇与娘娘教诲,日后成家,定会与转玉白头偕老,不让父皇挂心。”姜合抬头,郑重道。
崇明皇帝今日也穿得喜庆,他鬓角两丝白发随风飞舞,笑着点头道:“起。”
下人端上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襄妃道:“愿你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多谢娘娘。”
崇明皇帝拍了拍姜合的肩膀,笑道:“出宫去罢,转玉在等你。”
“是,儿臣拜别父皇,娘娘。”
姜合起身道。
宫门大开,外面已围满了百姓,接亲队伍排出几里,礼炮飞天炸得满街的火药味。赵厦率领的西京营围在两边,为姜合保驾护航,萝依跑过去,归入散糖散花的队伍,客衣上前接过缰绳,递给了姜合。
礼炮放完,姜合翻身上马,礼乐声起,喜糖撒在天上,又落回到百姓手中,众人欣喜洋溢,一圈的欢声。
姜合坐于马上,转身看向宫中,宫门巍峨,正午的日头照在宫道上,宫中人列队欢送着他,一阵风吹出,宫中的凉气打在了姜合面上。最远处的皇帝变成了一小点,几乎看不见,姜合扫了一圈,转身离去。
幸而如今不算晚,幸而他还有得选,也幸而,有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