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了双眼。
这一闭,就不睁开了。
只用耳朵听。
音响里播放了一首新的曲子,很欢快,很雀跃,但乐曲中夹杂着王捷和关照的说话声,就忽然变得无比刺耳。
他听见关照提到他。
“谁有空注意这些?当时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是不是啊边崇韦?”
他闭着眼睛,笑了笑。
然后又听见王捷对关照说话。
王捷道:“你老婆说敬长钦是我们学校的,这都算了,但说敬长钦帮忙挨打,这就太离谱了吧,谁会信。”
关照似乎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他说看敬长钦第一眼,就感觉敬长钦是以前帮过他的学长,但他又说那学长姓杨……他当时受欺负,那学长抱住他,帮他挨了几棍,这倒霉催的……”
王捷啊地一声:“那个同性恋,好像也是姓杨,他是不是把那同性恋认成敬长钦了?别说,他们气质还真挺像。”
关照道:“随便,都他妈多少年了,谁成天翻老黄历过日子。那项目还你们了,你们原来该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反正这所有事,在我这就结了。”
听到这话,王捷又把嘴闭上了,心底怨气重新升起,心道,你把这烂摊子甩我来收尾,你当然什么都结了,我还得编一套措辞来应付赵天冠。
关照见事情已经扔出去了,便问边崇韦:“边崇韦,那桌球再打两把?”
边崇韦只道:“累了。”
关照便看向王捷,王捷道:“不会。”
“那行,你们俩吃,账已经结了。这回是你们领导跟我朋友杠上了,那也是没法儿,下次好好玩。”
关照说罢,便走了。
他一走,王捷就跟加强版的豌豆射手一样狂喷,一口气中夹英骂了两大段。
骂完,他看见边崇韦仍是闭眼沉默,便道:“你昨晚是几点睡?能困成这样。”
边崇韦抹了一把眼睛,掀开了眼。他眼前薄雾散了,水汽也散了,但眼眶还是热热的。他眨了眨眼,拿起桌上的叉子,看着面前几盘水果,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敬长钦喜欢男人的?”
王捷看他一眼:“你知道了?很早吧,认识赵天冠不久,他和我说的。”
边崇韦问:“你还告诉谁了?”
王捷重拾叉子,对着果盘精挑细选,卖相丑的不吃,要吐籽的不吃,最后吃了两点草莓,“除了周南和小雨,还能告诉谁?在这装什么外宾呐,你刚入职啊?”
边崇韦:“你们还会告诉别人吗?”
王捷看着他,不快道:“我们早知道这事了,但公司就没别的人知道,你觉得我们告诉谁?而且就算别人知道了又怎样,喜欢同性惹谁了我请问。”
边崇韦道:“在理在理,对了,赵天冠和方德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王捷一嗅到八卦的味道,声音忽然变得神秘起来,听着不像在问话,听着像讲鬼故事,他道:“他们应该有什么关系?你说说,猜的也说说。”
边崇韦道:“我不知道我才问的你,那个赵天冠没和你说?”
“你以为我和他们很熟?我跟他们偶尔能玩到一块儿,只是因为性向。我才该问你,你上次发什么疯了,要那么挑衅赵天冠?他们家没那么好惹。”
“我也没那么好惹。”
“太丢脸了,还好当时没人,都这年纪了,以为自己是气血方刚的青少年?真丢人,想起都尴尬。”
“他骂那么难听了我还忍着?”
“你们都丢脸,不过他们更丢脸,还不如半路发家的土豪,很low很低档啊,没点有钱人的样子,比我还聒噪。”
说到钱,王捷语气难得惆怅,“以前读书的时候,大家坐同一个教室,穿一样的校服,还以为大家都一样,谁知道毕业以后,原来就我日子过他妈这么惨。”
边崇韦转头问他:“你哪里惨了?”
王捷也看着他:“打工不惨?为那么三瓜两枣拼命加班,没钱就是惨。”
边崇韦道:“乐观点啊,以后日子好过了,三个月也能有一万。”
王捷愣了愣,被这反讽逗得噗一声笑了,笑得前俯后仰,嘴里还没嚼完的草莓险些掉出来。
边崇韦也慢慢笑了,又道:“饿不死就行,钱每个人都能挣,有家人朋友就很不错了。”
“你以为有钱人没家人朋友?他们还不用为钱吵架”,王捷笑罢,回上一句犀利毒辣的点评,然后匆匆看了眼时间,“我走了,回去得赶DDL,明天撤展记得去帮小雨,这段时间我看他们累死了。”
“行,回去多请大家吃饭。”
边崇韦目送他提包离开,然后再转回头来,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做摆设的叉子。他把面前的果盘移到一边,腾出了个空位,方便趴着休息。
他趴在桌上,想着敬长钦。
想了很久很久。
他才掏出手机,打开敬长钦的聊天框,甚至没来得及看敬长钦回复的消息,就先迫不及待地发了一句:敬总,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