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那个小哑巴,他叫什么名字?”
中午,周启尊捧着一碗可怜兮兮的米汤水,问刘检。
“别提了。说不出来,让他写也写不出来。”刘检一提这个就头大,“问他父母是谁,家在哪,什么都不知道,连个头都不点。”
“我看他起码有十三四岁,年纪倒是不小......”刘检皱起脸,“不过这孩子心理有问题,这回再受点刺激,难怪有这种反应。”
周启尊一口灌完米汤水:“我知道他姓张。”
“姓张?”刘检瞪眼。
“嗯。”周启尊把空碗递给刘检,“弓长张。”
“......”刘检给碗磕桌子上,“你救人那生死关头,还能知道一个哑巴姓什么?本事不小啊。”
“真姓张,是他自己在我手心里写的。”周启尊一听也奇怪了,“不是你今天上午带他来医院看我的吗?”
“我带他来医院?今天上午?”刘检挺无语,“你不是还没清醒,梦里梦见的吧?”
刘检:“那几个小孩儿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自己也没提出来要见你,你这情况刚好转点,我带他来干什么?”
“他没来?”周启尊懵圈了。
“没来。”刘检说,“要不是你睡迷糊了,那就是你把别人认错了。”
周启尊沉默了会儿:“那可能是我认错了。不过你回去多注意下他。”
“成。”刘检应下。
他俩没再多说关于小哑巴的话题。
过了会儿周启尊又问:“雷东阳呢?脾气消了吗?”
“没,在山上负重跑撒气呢。”刘检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我可跟你说,咱部队在云南待不了多久,撑死半个月。”
“我一起归队?”周启尊问。
刘检:“不知道。都说了你眼睛得养着,具体还要听上头安排,把你先发配回长春也不是没可能。”
周启尊:“......”
“等明天再来看你。”刘检叹气,“我先去山头把雷东阳揪下来。”
周启尊烦燥地摆摆手,示意刘检滚蛋。
“你缺什么东西吗?明天我给你带来。”刘检走前多问一嘴。
周启尊想了想:“樱桃。”
“啊?”刘检没反应过来。
“这季节,云南的樱桃正甜吧?”周启尊诚心地问。
“喝流食吧你。”刘检硬邦邦地说,关门走人。
周启尊:“......”
当天晚上,周启尊怎么也没想到,云南的大樱桃还真就搁他跟前了。
他眼睛瞧不着东西,但心里头约摸着时间点儿,大抵有数。
最后一个消炎吊瓶吊完,应该是晚上八点多。那洗好的大樱桃装了一袋子,落到了他腿上。
“......又是你?张......”周启尊手里搓着一颗樱桃,“是你吗?你到底是不是我救的那小男孩儿?从哪弄的樱桃?”
他怀疑地问:“刘检说没带你出来,你怎么出来的?”
“要是你就给个信儿。”周启尊伸出手心。
张决明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在周启尊手心里打了个勾。
“......还真是你。”周启尊无奈,“虽说驻地离医院不远,但肯定有人照顾你,看着你......”
“你怎么做到的?一次两次偷跑出来?外头天都黑了,要是发现你不见了,还不得把人急死?”周启尊叹气,想伸手拿手机给刘检去电话,让他把这长飞脚的小人精拎回去。
可惜周启尊“瞎”,打不了电话,他只能又反手去按铃,想叫护士过来代劳。
铃还没按响,一双冰凉的,软乎乎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两只手一起抓着,这手势多少有些郑重了。
周启尊手指一顿,铃没按下去:“怎么?”
张决明低头耷拉脑袋,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该趁人不注意又偷跑出来。他不该再给救他的人添麻烦。
尽管知错了,但张决明还是顽固地用手抓着周启尊的手腕,他拉下周启尊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晃着两下,张决明自个儿把自个儿晃丢了。他傻愣愣的,手指麻酥酥的,周启尊的胳膊上似乎长了麻药,一碰就麻,放开就好了。
他心里清楚放开就好了,但他就是不愿意放开。
周启尊沉默着,心里不是滋味。
他当兵这么些年,救下不少人,有的人救下来和没救下来一样让人心痛——叫什么应激障碍、心理什么病的......这些人一辈子都很难再过正常的生活。
周启尊能感觉到,眼前这男孩缺尽了安全感,这是黏上他了。
“你......”周启尊清了下嗓子。
他弟妹缘儿不咋地,先不说雷东阳成天对他急赤白脸,自己家就有个小他七岁的亲妹妹,疼是真的疼,可他糙皮一只,喜好大刀阔斧,快斩乱麻,最头疼那股纤细的矫情劲儿,遂关系处得稀松二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