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检说尽量别失眠,周启尊尽了全身的量,最后还是失眠了。
黑夜万籁俱静,若是擎起耳朵仔细抠搜,就连窗外偶来的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廊里有人在说话。小地方旅店,常见鸡毛蒜皮的叽歪,细杂的声音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润进耳朵。
周启尊挺着硬邦邦的后背,左耳是风,右耳进嘈嘈碎语,脑袋里一片胡搅蛮缠,不知寻思点什么才好。
一会儿想起火车上吃的小酥饼——小怿肯定喜欢;一会儿甚至想起家里的姑娘,它这会儿在流浪吗?不会在咬自己的拖鞋吧?......小怿应该也喜欢猫。
再过一会儿,周启尊竟突然想起了张决明。
昨晚,旅店的灯不是很亮,张决明在他面前低下头......
那漂亮精美的脸上露出心碎的表情——客观评价,忒惹人疼了。
“啧。”周启尊瞪着天花板——怎么突然想到张决明了?
他自然地将手抄进兜里,摸自家的血玉扳指。
枕头边的手机突然震动。
周启尊摸过手机,不耐烦地看了眼。是白雨星电话。
他叹口气,接通:“喂。”
“没睡吧?没睡吧?没睡吧?”那头白雨星一串连珠炮,“我就知道你没睡,你今晚不失眠,我跟你姓周。”
周启尊:“......”
周启尊沉默了一会儿,快被气笑了:“我挂了啊。”
“别别,别.......别介!”白雨星赶紧呼嚎,“别挂。”
听这大舌头,周启尊就明白,白雨星这是喝高了:“喝多了?”
“嘿嘿,喝了点儿。没多。”白雨星笑了下,“店里来了桌熟客,我就陪了两杯。”
“睡觉去吧。”周启尊啧了声。
“睡不了。”白雨星委屈地说,“你嫂子嫌我身上酒味大,熏孩子,给我踹厕所了。”
“......”周启尊没吱声,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准备直接关机。
“你要挂电话是吧?已经懒得听了是吧?我知道你。”白雨星像在他身上安了监控。
周启尊一顿,又给手机擎回耳边:“我知道你打电话撒酒疯干什么。明天要见人了,我承认,我紧张得要命,也有点......”
他闭嘴没说完——也有点害怕。
周启尊:“行了吗?”
“唔......”白雨星嘿嘿乐了声,“嗯。你说出来比憋着好。”
通话一时间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周启尊闭上眼,低声说:“老白,其实我既希望她是小怿,又希望她不是小怿。你懂吧。”
“哎。”白雨星长叹一口气,“你这趟吉首,我看着忒难受,我就琢磨着,今晚肯定得找你说说。你呀......呕......”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呕吐声。白雨星说一半吐了。
周启尊没动唤,安静等他吐完。
“你说出来,我能放心点。尊儿,别寻思,真的,伸脖缩头都是一刀,明天你就去,有哥呢,哥在,啊,兄弟一生一起走!管他东西南北风!”白雨星吐完,嘴更能瓢了。
“行了,得了,闭嘴吧。”周启尊总算轻轻笑了下。
“我想睡觉了。”周启尊说。
“唔,那好,你努力闭目养神。”白雨星又唔噜了几句,周启尊没怎么听。
“对了,小姑寄东西给你了,我不是去快递点给你发货嘛,正巧看见了,我就帮你收了。”白雨星说。
周启尊回了神儿,扒拉两下手机短信,早前的确有一条快递消息,但他没怎么在意。
小姑跟着老彭换地方了。她收拾出了些老家的东西,没地儿放,也不好带走,所以寄给了周启尊。
“先放你那吧,等我回去拿。”周启尊说。
他随意侧过头,竟看见窗帘上晃过一个黑影。
谁?
周启尊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
旅馆的窗帘布是两层,周启尊不修边幅,只拉了前面一层薄纱,不遮光。虽然没开灯,但月光还有些亮度。
可那黑影一闪而过,周启尊的眼睛不太敏锐了,现在也不好确定。
错觉?不。那是人?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
“尊儿?”白雨星叫他好几声了,“尊儿?你又怎的了?”
“好了,先挂了,你睡厕所吧。”周启尊说完,不等白雨星回应,立刻挂掉电话。
他眯起眼,警惕地盯着窗帘看。一层半透的白纱帘,纹丝不动,月光刺穿它,坦荡地倾泻入室。
周启尊从床上站起来,往窗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