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星那破面包买的时候就是二手,现今又蹉跎过几年,活该苟延残喘。
今天雪化得差不多了,气温再一次大降,齁儿冷不说,风还大,给车窗刮得梆梆响。
周启尊啃着俩芸豆包子当早餐,冻得牙都脆了。他扭脸瞅白雨星:“能开个空调吗?”
“你当我不想开空调?”白雨星压了脚刹车。太冷,脚底板几乎失去知觉,“引擎不行,带不动。”
他才刚说完,面包车就很给面子地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动静,像断气儿的丧尸在干嚎。
周启尊无奈:“你这车真是得报废。”
白雨星乐了,没说自己穷换不起车,反而飞快斜周启尊一眼,翻起旧账:“现在知道冷了?不是你光膀子的时候了?”
周启尊:“......”
白雨星见好就收,朝一边儿努了努嘴:“袋子里还有保温杯,杯里有小米粥,你喝点。”
周启尊沉默地拿出保温杯,开始喝粥。
热粥能很好地熨帖肠胃,周启尊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身上逐渐暖了起来。可惜还没等喝多少,车子突然猛烈晃了下,周启尊因为惯性往前一栽,小米粥好悬没泼他脸上。
车停了。
粥洒在周启尊胸前,往上冒热气:“......干什么呢?”
白雨星飞快翻出一袋纸巾:“赶紧擦擦。”他皱紧眉头,努力给车重新打火。
“抛锚了?”周启尊打眼看了一圈儿。他俩已经走出去挺远了,这会儿正停在一条盘山小道上,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屁也没有。
白雨星挣扎无果,只能打开双闪,两手一摊:“抛锚了。”
周启尊叹口气:“就说你这破车不行。”
他把外套脱了扔去后座,没再浪费时间,直接掏出手机打电话求助。
好在这地儿虽然偏僻,但没太影响手机信号,救援电话打通了。两人坐车里穷挨冻,快中午时救援队终于赶来。
破面包被拖走,周启尊和白雨星则被带到了附近的休息站。
破车浑身毛病,要进修理厂修,而蒋秋琴的骨灰盒还在周启尊怀里抱着。路程已过小半,两人都不乐意多等,当场决定改坐大客。
从当地到乡下的大客一天三班,他们正巧能赶上第二班,还可以在天黑之前到村子。
被这倒霉乌龙搅和得心烦,白雨星非要领周启尊大吃一顿,舒坦舒坦。
他俩进了车站边上一家羊汤馆。店里很宽敞,却只有零星几桌客。周启尊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白雨星饿急眼,菜单没来得及看,光张嘴就点了一大桌。
两大碗肉汤,四张烤饼,软炸里脊,拌羊杂,爆炒羊肉。这家店守着车站,虽然小贵,但好在老板实在,盘子个个比脸大,性价比善良。
“随便对付一口得了呗。”周启尊喝口羊汤,觉得不够味,多洒了些胡椒进去,“昨晚烤羊腿,今天羊肉汤,你真不怕营养过剩。”
“剩什么剩,不缺就不错了。出门不顺,就得吃点好的冲一冲。”白雨星瞅周启尊,“吃,你多吃点。赶紧吃,我请客。”
周启尊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下巴尖了,骨架子也更突显,整个人有棱有角,就跟拿刀劈出来的一样,白雨星藏着心思,总想给他多补点儿肉。
周启尊看破不说破,知道白雨星一肚子操心不老,没再吭声,罕见地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两人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往嘴里塞,不过半小时,就给肚皮塞圆满了。
白雨星抽一张纸巾擦嘴,准备招店家来结账,他们后头那桌突然闹起动静。
一只白瓷汤碗“咵嚓”一下摔成稀烂,里头的羊汤泼出来,白雨星离得近,被溅得满裤腿都是。
“我去。”他一高蹦起来,连忙撤远些,踩着凳子腿儿擦裤子。
周启尊皱起眉,放下筷子扭头看过去。
这碗八成不是不小心掉的,听声像专门摔的,很用劲儿的那种摔,和段老头家“大战”时候一个级别。
摔碗的是个女人。三十左右模样,中等长相,面色灰扑。她穿着件白色的旧棉衣,那白色旧得泛黄,再配上一头凌乱枯发,衬得她格外寒酸难堪。
女人身边趴着个娃娃。孩子很小,周启尊瞅不出他到底多大,或许没满一岁。这倒霉崽子被惊着,正张嘴哇哇大哭,用肉嘟嘟的小手去抓身旁的女人:“妈......妈妈......”
该是刚会说话,还不熟练,哭起来舌头捋不直,细嫩的哭喊咿呀断续,含糊委屈,叫人心疼。
但当妈的竟无动于衷。她只木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盯着后厨,直勾勾看店家从后厨跑出来。
那眼神邪乎得很,就跟冷钉子钉过去似的。
周启尊的脚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白雨星还在对面小声碎叨,见周启尊表情不对,登时闭了嘴,探头用气声问:“怎么了?”
周启尊摆了下手,仔细看着女人。
白雨星也看过去。孩子还在嗷嗷嚎,感觉都快哭没气了,但女人仍旧没反应,紧瞪着店家过来。
白雨星一咧嘴:“这也算亲妈?”
顾客是上帝,做生意的谋个和气生财,脾气大多不错。店家拿着扫帚边弯腰拾掇边问:“没事吧大妹子?烫着没?孩子没事吧?”
女人沉默着不说话,下一秒她突然站起身,快速往前跨一步,朝店家伸出双手,看那架势,好像就要去掐店家的脖子!
“能能哄一哈(下)你滴孩儿?吵死辽!”有客人突然喊了声,方言又响又冲,听着忒凶。
女人仿佛受到惊吓,两条手臂瞬间过电似地抽搐,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落身侧,就像突然被敲折,掉下去的一样。
店家抬起头和女人对视:“大妹子?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