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间里主持赌局的操盘手手段自然比外面看台的高明许多,就是当面出老千也抓不到他把柄。
假胖子是看上了大管事,一定要他坐庄操盘,否则各种刁难不肯赌。
假胖子还是老习惯,起先两把赌得很稳妥,只下五十两,不曾想好运给关单间外了,还没来得及跟着进来,输了,照着赌徒的性子,第三局出手就大了,一下一百,等着翻盘,结果还是输。
假胖子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让人出门给他换壶茶,新茶一上,他就把剩下的银全押上了。
大管事还没明白他这开门让人换茶的蹊跷,心里正冷笑,今日他手气爆棚,押小开大个个都是六,输得死胖子没脾气,死胖子不知悔改,还一直押小,以为总有一把能回本。
大管事继续按老手法摇骰子,即便不能保证个个是六,总能保证开大,这五百九十两一输,胖子就得扒裤子。他心情舒畅地开盅一看,傻了眼。
底下一片红,十个骰子个个一点朝上,按两人的约定,按骰子点数赔,逢大六赔一,逢小一赔十,这把假胖子押小,台面上十个一,大管事心算不好,算不过来输了多少,拿了算盘过来,打得手发抖也没算出来,假胖子把赌注在桌面上一字排开,让大管事每一锭银上排一百个相同重量的银锭,大管事扫了一眼桌面上从大到小排列整齐的一百八十一锭银,这才知道假胖子那绕口令一般的输赢赔率外加一大堆的骰子是给他下套用的,打早他就钻套里了。
一百八十一!
他还没数完桌上的银锭,脑子里突然跳起这个数,整个人都冷了,呆着连害怕都忘了。
五十两一局的赌局,那胖子大锭的银不要,非要一两二两地拿,说是小锭银看着多,喜庆。
怎么就整好排出这个数来了?
这胖子究竟什么来头?
大管事不敢再往下赌了,连追究这胖子究竟怎么出千的心思也没了,就想着把这尊瘟神尽快请走,方好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假胖子不是来逼死大管事的,知道这上万两银比大管事的命值钱,也就没逼他立马往外掏,“兄弟,我知道你为难,我胖子银子见多了,也不缺这几日,我看不如这样,你打张欠条给我,这几日我就住你楼里,吃喝开销你从这里扣,扣完了,我走人,或者哪天你能把剩下的都给我,我也能走,你看怎么样?”
假胖子提出这个方法十分地有人情味,简直是送机会给大管事,这五万九千两雪花银花在吃用上,能吃死这个胖子,胖子要是贪吃吃爆了肚子活不成,这可怪不到销金窟头上。
人在销金窟,一张欠条随时可以被消失,大管事很爽快地签下五万九千两雪花银的欠条,给假胖子安排了一间上房,送了两名眼线进房伺候着,自己就匆匆回后厢房去了。
推门进去,宋元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一个人待得实在无趣,不知何时就走了。大管事看着空空的房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惶惶然,好似一直被人眷养着的家畜突然之间被主人抛弃一般似的黯然神伤和不知所措。
宋元来销金窟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经常成个月不见人,来了也就闲聊天,不干什么正事,但凡大管事遇上什么难处,宋元总有办法排解,有时候就几句话的点拨,四两拨千斤似的,把大管事很长时间没法解决的问题轻松就化解了。知道自己有根定海神针,大管事从有难题死忍着,到遇事不急不慌,日子过得虽累却很从容。
自打他当上大管事后,宋元这还是第一次来,他一忙上事,就把宋元给忘了,这时想起来,还是因为假胖子,想找宋元商议个万全的对策,一看定海神针走了,心里就乱了,也不知道宋元是不是因为受了怠慢气着走了,这一走还会不会来。
他发了一阵呆,才从屋里退出去,萧锦瑜还派人盯着他,这输了巨额赌资的事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这大管事的位子本来就不保,不快些想办法解决这个胖子,他恐怕得丢半条命。
想到萧锦瑜,他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自暴自弃地想着,要是萧锦瑜亲自来问罪,这条命就送给他吧,反正也没人顾惜,死了也好,到时候折手断脚一身是血,说不定能勾起萧锦瑜的恻隐之心,再一次俯身下来摸一摸伤口看着他叹息,若能如此,死了也瞑目了。
他这般丧气地念想着,丢下假胖子不管,走回二楼正厅,勉强自己专心去办逼良为娼的勾当,临死之前,总得把萧锦瑜关心的事办好。
大管事命不该绝,他没去对付假胖子,自有人替他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