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奥菲利亚呈至嘉文桌面的,除了回信以外,还有一把造型古怪的机械。
于光火中,银白与铜金色泽交相映照,如日月同辉光彩夺目。若非巴伦贴心附赠说明书一份,恐怕嘉文只会视它为一件虚有其表的艺术品而束之高阁。
把回信妥帖收入抽屉,嘉文将被吹捧为“和平之音”的信仰步枪交予护卫试用。
“按照说明步骤试验一番,并尽快写明试验记录交给我。”
“遵命!”
倘若结果令人足够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广至全军。
黑石城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距城池不远的军镇中。几个平日被民众当作普通小镇的地方,实则是嘉文豢养士兵的军营。
虽然中央律法对各主城军队规模早有限制,但压根没人去听,而王都通常也懒得管。
因为当今国主亚历山大陛下日日都在忙着……下棋。
依嘉文原话评价:“是个复杂且矛盾的人。”
每次想起与这位世俗王者屈指可数却又印象深刻的交流经历,他都无法遏制脑袋隐隐约约的胀疼。
于是一股温暖悄然抚上太阳穴,轻缓柔和地揉按着,抹去仅存的苦痛。
“是觉得有些累了么?先休息一会儿吧。”
“雪莉。”嘉文闭目握住妻子的指尖,歪头蹭了蹭,好似行臣服礼的雄狮:“北线的战争马上就要来了,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当然不会~”雪莉低声轻笑:“不提北线离咱们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嘉文,你总不能忘记我的家族。”
“理查德森家族凭借世代累累战勋才博得今日的地位,身为它的女儿,我怎能畏惧战争?”
何况她的二兄——扎克里·理查德森,目前正身处凛冬城北界负责御边事宜。她相信兄长的本领,同样也相信巴伦的远见与智慧。
嘉文无言,默默享受着两人之间片刻温存的时光,直到门外一声高呼响起。
“父亲,母亲!听说巴伦又送好玩的东西来了?让我也看看!”
“唉,米切尔……”眼皮微微抽动,嘉文神色重新变得严肃,“你进来!”
某金毛并不知道,他即将因自己清澈的愚蠢再度承受沉重父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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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阿姆,这好像是第五次了。”
“为什么那些荒民部落的人,最近都不太欢迎我们的样子。”
索菲娅郁闷地朝草丛丢了颗石子,却意外惊扰了藏匿其中的野兔,反倒使自己被突然窜出的毛绒团子吓得差点摔跤。
“可恶的蠢兔子,不许跑,给我站住!”回过神来后,少女的羞涩与尴尬迅速转化为恼怒。可惜面对罪魁祸首逃之夭夭的敏捷背影,她只能无能狂怒。
“好了,索菲娅乖,咱不和它置气~”
慈祥的安慰很大程度灭却了少女的怒火,她紧紧环抱年长女性的腰肢,把头彻底埋到厚重蓬松的裙摆里。
粗糙而宽大的手掌细细捋顺索菲娅的头发,那异于常人的黑白混杂发色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再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她的耳后还生有些许不起眼的羽毛。
但伊娜认为,她不过是一名普通、懂事的可爱姑娘,与其余孩子无有任何差别。
“阿姆,我想不明白。你分明是要给他们治病,还不收钱,他们凭什么态度那么差劲。”
“这……大概是因为,部落里的人偶尔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她随意找了个说辞,足以糊弄幼稚的索菲娅,却无法欺骗历经千帆的自己。
诅咒,用诅咒来形容这片大地并不夸张。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它都将永恒不变地被霜雪冰封。
冰封了季节,本该由飞鸟衔来的花枝残忍凋零于北线。
冰封了岁月,本该由进步构筑的文明无情凝滞于冻原。
也冰封了和平,纷争与混乱谱就此方天地的基调与主旋律。
有限的资源让北境与凛冬城结怨已久,一方为了守护故土,一方为了谋求生存,陷入了无法调和的死循环。
荒民有错吗?王国有错吗?
在伊娜心里,他们其实都没有过错。
那么错误应该归谁?
她叹了口气,牵起索菲娅的手向下一处目的地走去。
复杂深奥的问题不该交由她一位平凡的年长妇人思考,她想做的唯有帮助更多人更好地活着。
仿佛察觉到空气忽然沉闷,索菲娅俏皮摇晃伊娜的手臂,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娴熟发起攻势:“阿姆,我来帮你提筐子吧,你歇歇~”
“哦,真的吗?可这筐子可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