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我的生活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和金惑互相承认喜欢彼此后,我对接下来该如何推进我们的关系完全一无所知。甜蜜的喜悦只存在于听见他告白的那一刻,现在反而更忧心忡忡。
不说学校不准早恋,我们还都是男生,哪天若是被公开那定然是在人群中炸开了一颗炸弹。
而且,一定会影响学习吧?金惑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会热爱学习的与我齐头并进的人,当然,我也并不需要他很热爱学习。
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和我全不一样,是另一种更鲜活的别样的让我羡慕的生命,很自由,很畅意,很潇洒,是镜子的另一面。
再说,金惑的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女孩,那些人总是前赴后继地奔向他。和他像普通恋人一样在校园里歆享恋爱的喜悦,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意味着,我的初恋得十分隐秘,像做间谍任务一般小心翼翼。
不过,继父已经知道了,这更加是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对此十分苦恼,埋首于习题仿佛是我对抗这些苦恼的唯一办法。
金惑给我的新手机终究被我拿在手里了,作为我与他单独交流的工具。但他大概怕打扰我学习,发得并不勤。
“叶枢念,下节课我们两个班合并上,都在阶梯教室,我跟你一起坐。”
我发消息问他那天是怎么打发走我继父的,我不觉得继父是盏省油的灯,他到底有没有拿钱去摆平,金惑却叫我不要管这事,说继父要是敢找我让我直接跟他说。
我隐隐觉得,他可能确实用金钱手段叫我继父闭嘴了,因为母亲从醒来到身体渐好转,一直都没有过问我半句。
下节课是大政治课,我在阶梯教室第三排左侧的一个位置坐下。右边有一个空位。
我原本是留给金惑的,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来,大概是因了我平常生人勿近的性格,旁边也一直未有学生来坐。
直到某个时刻,上次月考第一名的丹凤眼学霸赵媛媛坐到我身侧。
她才是金惑口中的真正的高傲的白天鹅,她一坐下,四周鸦雀无声,连笑闹的男生们也都放轻了声音。
金惑总算姗姗来迟。他过来想跟赵媛媛换座位的时候,旁边几乎所有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大概是觉得他想搭讪。
赵媛媛家境也很好,肩背永远挺得笔直,是个基本不搭理任何男生尤其学渣的优等生。她只和女生说话。
金惑敲了敲她的桌子,她眼皮没动,他俯身低声说完一句话,她还是没动。
反正不管金惑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她一概不理,一动不动,只看自己的书。最后,金惑只好摊摊手,转向坐在我身后的人。
还好,我身后是纸巾陈。
“哇,金老大头一回搭讪失败啦!”
有男生聚在一起小声欢呼。
“不是,是他要和叶枢念一起坐。”
纸巾陈解释道,抓了抓脑袋,又问刚落座的金惑:“奇怪,上次叶枢念要喝热水,你也要我跑腿。那么多女生找你,但你好像一直在找他。要不是他是男的,我都会怀疑你对他图谋不轨呢~”
“怎么,你羡慕了?你要长成他这样我也对你这么好~”
金惑冲纸巾陈弯了弯眼睛。
这厮一整节课仿佛有多动症,时不时会踢踢我凳子,或者故意将橡皮擦、中性笔等东西掉到前面了,让我帮他捡起来。
我弯腰的时候,他从桌子底下递给我一张纸条。
打开,只有写得很工整的“叶枢念”三个字。
他将一个纸折的飞机飞到我桌上了,轻轻掐着我的后颈,让我还给他,享受着他人诧异的目光。
反正,幼稚得不得了。
中途,他向我借笔记,还回来的时候在其中一张空白页上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火柴小人,旁边还写上一句话:“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依他的闹腾程度,我得庆幸,还好我是短发,否则我有理由相信他会给我扎辫子,再揪我的辫子,像小学男生一样。
他第二次飞来纸飞机的时候,我打开,上面又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中间一个红色的爱心。我展开的时候它不小心掉下去了,准备去捡,但一直在我右边纹丝不动的赵媛媛却抢先一步下去,将那东西拿起来。
然后,她似乎是很惊奇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这时,讲台上上课的老师忽然点我的名字:“叶枢念,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后面的金惑,你在干什么?”
画着爱心小人的纸飞机落到了老师手中。方才是赵媛媛拿在手中的,于是老师理所当然地认定是金惑是在骚扰赵媛媛。
“长得帅能当饭吃吗?不好好读书尽给女生搞这些伎俩。”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严肃地剜了他几眼。
此位政治老师很喜欢针砭时弊,课堂上极爱说什么“男子汉若不阳刚,国将危矣”之类的花,每天操心日韩偶像文化的入侵会导致新一代的年轻人们崇尚阴柔美,失去阳刚之心。
故而,依他的审美,是极不喜欢我的。因为我长得像他口中的手无缚鸡之力男生女相的雌化人种,是要被送去军队磨练的。
而金惑虽然长得很高大,跟阴柔毫无关系,但他在这位老师看来和日韩偶像毫无区别,纵然一米八几,八块腹肌,但因为属于皮肤白又很受女生欢迎的小鲜肉,便也年纪轻轻背起了祸国殃民令大厦将倾的罪责。
于是,下半节课,金惑成了老师猛烈抨击的对象,还要求他写检讨书,因为他在课堂上骚扰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