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同学?”调酒师显然不信,“等你一晚上了,我中途出去抽烟,抽了三次,三次都在外面,一直就没离开过,下班了我还问他等谁,就说等你呢。”
“啥同学等你一晚上?等你干嘛?打游戏?我看不像,没见你打过游戏,该不会是……”
何年假笑两声,“是什么?别瞎猜了,就是普通同学,非要扯上点儿关系就是我债主。”
“债主?”调酒师若有所思,“那你这个债主还挺好啊,上赶着给你送钱呢。”
何年一顿,“什么意思?”
调酒师眨眨眼,“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
“就今天早上你下班之前他还充了个卡,算你的业绩呢,”调酒师说,“你知道他充了多少吗?他充了个钻卡。”
他们酒吧的会员是有等级的,起充价是三百,是最普通的蓝卡。
往上就是两千元的红卡、五千元的黄金卡、一万元的铂金、两万元的至尊卡和最高八万元的钻卡。
每个等级的提成系数也不一样,钻卡的提成是百分之二十五。
也就是说,这张卡光是提成就有两万元。
起初把这个等级设立这么高也是因为几乎没有人会充,绝大多数是至尊卡就收手了,如果真有人把钻卡退出去了,作为额外的奖励也不错。
曾经,老板还打趣过,之所以没有人充,还要设一个这种等级,就是想着没准哪天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就充了呢。
这不,人傻钱多的就来了。
调酒师还在说:“你是不知道当时他充这个钱的时候,我们有多羡慕。”
而作为被羡慕的当事人,何年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是烦躁和焦虑。
随遇安到底在想什么?真就钱多的没处花了?知道直接给他钱会被拒绝,就搞这种小伎俩了?
趁着还没开班前例会,何年去到休息室,给随遇安打去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四声,对方接通了。
“何年?”随遇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低沉的质感,“怎么了?”
何年开门见山,说:“你在这里充的会员,我会给你退回去的。”
随遇安并不意外,“不用,充了就充了。”
何年蹙眉,“什么不用?随遇安,你是钱多闲的吗?这钱你干什么不好?你很喜欢喝酒吗?为什么要浪费?你怎么跟你家里解释?你自己的生活费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酝酿说辞。
何年的焦躁感达到顶峰,他不顾墙上的脏污,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说:“随遇安,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不管你是对我抱有什么心思,我都感激不尽,可我真的求求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我现在在你身上感受到的压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债主,因为在你这里,我不仅有压力,还有自我厌弃和对你的情感亏欠。”
“随遇安,你现在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不管是钱还是感情,都给不了,你也知道,但你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这么不计后果的付出,只会让我觉得我很可耻,我觉得我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喜欢,却无法回报你。”
“算我求你了,这些钱你自己收着,不要再以想要帮助我为由,我真的还不了了。”
如果随遇安只是一个普通同学和室友,何年会收下这些钱,他不是多清高的人,有人送钱还不收,他会打好欠条,把随遇安当他的恩人,只要有了钱,还给随遇安后,哪怕欠下人情也可以日后再还。
可随遇安对他有别的心思,有了这一层心思在,随遇安做的任何事情都会掺上‘喜欢’为前提,而何年要还的,就不只是钱和人情那么简单,一定要带着和‘喜欢’有关的同等代价。
但何年拿不出来,在确保他不欠随遇安一分一毫之前,他对随遇安的‘喜欢’又会带上多少卑鄙的、不可见人的二心呢?
那他们的关系成什么了?一个像包养,另一个为了不还钱一味的演戏?
虽然不敢妄想,但何年一直希望,他的爱情方面,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何年,对不起啊。”良久,随遇安才出声,第一句话就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让你为难了。”
随遇安的声音带着懊恼喝颓丧,“我真的没有想要以这种方式,对你造成任何胁迫方面的意思,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但没想到适得其反,让你更加不自在。”
“我好像总是做这种和预期完全相反的事情,给你造成了那么多麻烦,但请你相信,这都不是我的本意。”
何年没说话,闭上眼。
随遇安接着说,“你也不用担心我要怎么和家里说,所有借给你的钱,包括这次充的会员卡,都是我自己的钱,没有动家里一分,是我自己挣来的,没有借花献佛。”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不过今天的会员卡真的不是为了你充的,我觉得你们酒吧的酒味道挺不错的,反正我以后肯定会经常去那儿,就当我把钱存在那儿,慢慢喝。”
这种话何年是不会信的,他很清楚,只是随遇安为了让他安心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