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嘉景。”他听见有人叫他,声音清润,“抬头看右边的山峰。”
他下意识跟着指令抬头,一弯彩虹缀在远处山峰,十分醒目。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彩虹,却是第一次无心看彩虹。
视线不自觉偏向身旁,哪怕只窥见侧脸。
“邓嘉景。”江攸又叫他,他便有了光明正大看对方的理由。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邓嘉景呼吸一滞,表情不自然起来,但他装作很淡定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攸说。
邓嘉景心头那口气松了下来。
“就是——”
很好,又提了起来。
“问问你下午想吃些什么。”
这口气是提了又放,他喉结滚了滚,说都可以。
江攸没和邓嘉景谈论工作的内容,而是在脑海内搜索了几种味道不错的吃食,“有一家火锅还行,去吃吗?”
“去。”
这会一开就是一下午。
一场雨,降了燥热。
江攸用纸巾擦去自行车座上的水珠。
“我去扔!”邓嘉景自告奋勇,伸手拿江攸手上的纸,在这过程中,手“不小心”碰到对方的。
他为自己的小动作感到羞耻,又因这点触碰心动不已。
哪怕他们有过更亲密的触碰。
雨后地面湿漉漉的,幸好是水泥地而非土路,否则他们的裤子和鞋都会遭殃。
“要不要先回去放相机?”江攸的身边从头顶传来,“反正顺路。”
公司的美工组将需要取的素材给他列了个表格,也不是很多。昨天和今天他走走逛逛就拍了一半,接下来还有三四天肯定能拍完。
他并不着急。
跟别的组员相比,他真的就和外出旅游没什么差别。
而且出门吃个火锅也没有什么拍的。
接下来的两天,江攸在忙活自己的事情,邓嘉景都是自己四处溜达取材,他们还约了明早看日出。
不得不说,在这儿呆着很舒服,自然风情浓厚。
邓嘉景忽然想起奶奶不经意间说起的小时候。奶奶说,那个时候家里不是很富裕,没钱供她读书。豆蔻年华总会有一两个爱慕的人,而结果总不尽人意。
天降大运,她受到了资助,读完了高中。因为政策原因,也只能读到高中。
接受过更高一层的教育,使她不甘于女人结婚后被约束的一生。那几年就顶着各方的催婚压力工作,好在终于遇到了对的人。
刚结婚那几年,她不愿意生孩子,因为害怕。后来意外怀了,生下没两年,高考恢复。
她又想去上学了,得到爷爷的支持。但命运总是捉弄人,又怀了。父母的不支持,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他顶着压力的丈夫,她放弃了。
这些奶奶只跟他说过一次,但他记了很久。
记忆中,奶奶告诉他乡下并非不好,有个自己的小院子,可以种种花,下雨了摆个躺椅在檐下,看雨水从瓦片上滴落,看因雨水而变得更娇嫩的花。
说不定还有打湿羽毛的鸟儿到你檐下躲雨,但它们总是很胆小,会离你很远很远。
夏天时候太热了,就去竹林旁的小溪玩玩水,脱了鞋踩进水里,整双脚都被冰得很舒服。偶尔同伴会一起玩泼水游戏,在炎炎日光下,沾水的那点儿皮肤就像久旱逢露。
邓嘉景走到一片小溪边。
溪边很多人挽起裤脚,鞋摆在一边,坐在稍大一点儿的石头上,将脚泡在水中,还有小孩儿拿着水枪吸水朝别人喷溅。
远处还有一行人支了两张烧烤架,袅袅炊烟升起。
邓嘉景沿着小溪走,找了块石头坐下。他看着周围的人群结伴,欢声笑语。为他遮阴的竹枝随风摇曳,相依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而他身旁空荡荡的。
这一刻,邓嘉景觉得自己是孤单的。
我不要一个人,邓嘉景在心里想着。
于是,他起身拍拍屁股,朝百草园的方向出发。
难得的多云天气,不用一直被太阳晒,起风时还很凉快。
多走两步去接江医生下班吧。
他给江攸发消息:江医生我来接你下班。
其实他们也才刚分开一会儿。
[江医生]:在后山,还要很久。
[江医生]:要来的话找门卫室的李叔借一下他的电动摩托,我记得你会骑。
昨天当了一天跟屁虫,他已经摸清了药园的基本路线。
说的后山其实是木园,那里都是有药用价值的参天大树,像一片森林。就是很远,和正门是个方向相反,药园的两端。
真要走过去,至少一万步起。
想见江攸的心让邓嘉战胜了间歇性的懒病,更何况还能借车骑。
邓嘉景想,还好江攸没有问他为什么刚分开一会儿就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