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策不愿意去医院,庄嘉远只好找餐厅的人要了应急医药箱,在网上找了一个处理伤口的教学视频,对着教程一个个的辨认箱子里的药品。
走出包间门的时候姜策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庄嘉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站稳。
这不是姜策第一次出声反抗,但是他第一次对裴良瀚动手。没有想象中的解脱、恐惧、释然的感觉,只有迷茫和无措。
事情至此已经无法收场,人生的转折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更突然。他上一次认真思想人生还是在三年多年,收拾完他爸的后事的那个晚上,结果是决定找个深山老林去送死。
这几年的时光,他从学生到会所陪酒再到裴良瀚见不得光的小男朋友,经历的所有痛苦和折磨现在看都像隔着雾望远山,模模糊糊不大清晰。
他静静地坐在餐厅花园的石椅上,由着庄嘉远拿着生理盐水冲洗他的伤口,又用浸满了碘伏的棉棒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消毒。
像一个美丽但空洞的呆呆木偶。
怎么办,钱和证件都不在手上,难道还要回去拿一趟吗?他还能回得去吗?
庄嘉远小心翼翼地确认过伤口里没有残留玻璃,才调整好角度贴上无菌敷贴,轻声问他:“疼吗?”
姜策平静地摇头,这是实话,他对痛感的忍受度比较高,小时候家里忙,他得了阑尾炎不敢告诉养父,痛得大汗淋漓还是一声不吭,还是家里帮忙的洗碗阿姨发现他脸色不对,送他去了医院。
他已经很习惯于如此了,痛没有关系,熬一熬就过去了,又不会痛一辈子。
寒风凉嗖嗖地吹着,卷得树上的黄叶也哗啦啦地掉下来,庄嘉远拢了拢衣领,气温比一两个小时前又降下来了些。
暖黄色的光斜斜落在姜策的侧脸,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白瓷般的细腻,长睫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像一座瓷做的美人像,不听不问不说话。
庄嘉远叹息:“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姜策默了默,神色黯然:“现在没地方去。”
庄嘉远疑惑不解:“你爸妈呢,在外地?”
“都死了。”
“啊……抱歉。”
庄嘉远张了张口,不知所措的挠挠头:“你冷不冷,我回去给你拿个衣服。”
姜策看着洋楼里的灯光,里面人影晃动:“别去了,估计在发疯。”
“也是。”
庄嘉远一屁股坐在身边,微微侧身挡住吹来的冷风:“那你晚上咋办?我给你定个酒店送你过去吧,晚点他们走了我再帮你拿东西,手机是不是也在里面?”
“嗯,谢谢你。”
姜策不太理解庄嘉远的善意从何而来,明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姜策想起刚才的闹剧,垂下头向他道歉:“对不起,搞砸了你的事。”
“哈?”庄嘉远正看着他的脸出神,闻言思想了好一会,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说我调岗的事吗?这跟你有啥关系,千万别放在心上。”
项目上的事情,庄总的态度有些摇摆不定,令裴良瀚不满,觉得他们借了自己的势,态度却不诚恳。
所以才有了庄嘉远这件事情,今日他们已经表过了忠心,承诺让利。那作为自己人,庄嘉远自然会被调回总公司,放在裴良瀚的身边培养。
庄嘉远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一边和姜策搭话:“你在南城读书吗?有空要不要出来打羽毛球,这边的球场我都熟。”
他显然对姜策很有好感,眼神中满是紧张和期待:“可以吗?”
花园里种了几颗龙眼树,树干高大枝繁叶茂,开出的花像丰收的麦穗,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几朵。
姜策缓慢地眨了眨眼:“我不会打球,而且你老板不喜欢我出门。”
况且虽然过了今晚,他会在哪也不知道了。。
庄嘉远翻了个白眼:“他怎么管那么多?别理他,我先加你个联系方式吧,你有空的就找我聊天呀。”
姜策:“好。”
庄嘉远心跳如擂,紧盯着姜策低头在他的手机上输入号码,白皙修长的指尖在屏幕跳动。
他性格好朋友不少,在学校里也算风云人物,女孩们和omaga们的告白和仰慕听到耳朵起茧,拒绝的话说得已经熟练,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beta这么上心和紧张。
少年人的心意不难猜,姜策想打消他的念头,说自己不是裴良瀚的弟弟,是裴良瀚的情人。
话到嘴边又被心里涌起的自卑压了下去。
他想,算了,反正不会再见。
屏幕最顶端跳出来电提示,没有显示姓名和备注,但姜策认出这个号码是裴良瀚的公务机,想也不想地点了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