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渊正要对这两个“叛徒”发怒,触手已经把饼干递到他嘴边。
很尴尬。但如果再拒绝自己的“手”,恐怕会更尴尬。
于是他绷着脸咬了一口。刚烤好的饼干入口即化,甜脆与香糯相融,夹着有嚼劲的肉粒,在味蕾绽放。
“好吃吗?”
乌渊喉结滚了一下,面无表情挤出两个字:“还行。”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你这里面加了什么?”
他对食物很敏感,这饼干的口感不太寻常。
“哦,这个呀。”白莯弯着眼睛,“加了点章鱼肉粒。”
乌渊端牛奶杯的手楞了一下。
“你等下,我刚做了点小吃,来试试。”
白莯去后厨端来另一个盘子,里面放着炸章鱼须。
“这是今早刚进的海鲜,帮我尝尝,盐是不是放多了?”
白莯把盘子推过去,观察乌渊的表情。
他也不明白自己想看到什么,只是单纯想试试对方的底线。
也许,双栖章鱼怪物也不那么在乎同类?
虽然章鱼和章鱼怪,完全是两个东西吧.......
乌渊没有动叉,但扬起的小触手正跃跃欲试。
“新鲜的海鲜?都是活的?”
“唔,也不完全是,这个章鱼是死的,虾和鱼是活的。活的章鱼不好弄。”
“是么。”
乌渊用叉子戳起一只章鱼须,侧身朝白莯逼近:“你切章鱼的时候,会先处理眼睛,还是心脏?”
摄人的眸子逼近,白莯心头莫名地发紧,身子往后缩了缩。
“呃......”
他还没如此近地观察过双栖章鱼的眼瞳。
乌渊眼型锋利,微挑的尾端像鱼尾,睫毛总是湿的,眼皮上带着双层折皱,转动眼珠时,有种无机质的阴森感,仿佛深海里的大鱼。
俊美,但吓人。
可他并不害怕。那种紧张感更像是兴奋,刺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痒。
这么好看的眼睛,必定是货头。
就算不拿来卖,也是猎人的最爱。
白莯小声说:“可能......眼睛?”
眼睛处理起来最方便,也最好收藏。
“其实我不怎么处理,”他又补充道,“我进的货都不大,除了触须,其他部位我都丢进切肉机,给黑豆吃。怎么想起问这个?”
乌渊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粉润嘴唇,忽然笑了:“没什么。”
它手指在白莯的唇边抹过:“你吃到脸上了。”
一块小饼干屑黏上乌渊的指腹。
“不浪费吗?”
他随口一说,正准备把饼干渣弹走,指尖被湿软的东西刮过——
白莯探出舌尖,在乌渊的指头上舔了一下。
动作矜持优雅,像小猫顺口梳了个毛。
乌渊整个人都石化了。
“好啦,”白莯起身道,“要蘸酱吗?我去拿。”
乌渊沉默着,连两根小触手喂来的饼干都不咬了。
白莯在后厨捣鼓了一会儿,端出蘸酱和沙拉,打算好好招待先生。
不过乌渊显得食欲缺缺,没吃多少就放下叉子。
白莯看出对方的异常,用完餐后,就把人拉到二楼的客房,给他上药。
他卸下乌渊的外套,拉下对方的衣服,只露出后颈和上背。
乌渊的伤口没再流血,但有化脓的趋势,刚结好的疤也蹭掉了。
“我不是昨天给你包扎过吗?怎么不处理一下就这么直接穿着。”
白莯一边责怪,一边用棉花浸了药水,轻柔地往上沾。
“你平时都一个人么?”白莯又问。
而乌渊始终一言不发。白莯只觉自讨没趣,不悦地“哼”了一声。
不解风情。
待白莯为他包扎好后,乌渊才缓缓偏头:“帮我,你图什么?”
白莯眨巴着眼:“我想要你的触手。”
“......掉落再生,需要时间。”
“那你就住在这儿吧,等触手掉了,再送我?”
白莯试探着问。
这难免显得唐突。但乌渊不是人,是怪物,在他眼里,和流浪时期的黑豆没什么区别。
但乌渊显然不这么认为。
“住在这儿?”他语调嘲讽,声音陡然增高,“你是认真的?”
“对呀......不行么?”
他猛地抓住白莯的肩膀,一翻身就将人摁在了床上,往对方的腕骨一捏,摸到个硬邦邦的长条器具。
那是一把匕首。
撩开袖管,匕首就绑在小臂上,很专业的装备,符合猎人的身份。
“你要我留在这里,等你杀了我?”
而白莯倒是躺得很自在,他满脸无辜道:“杀你?这是用来切食材的!”
他啪嗒抽下匕首,仔细一瞧,还真是把小水果刀而已。
乌渊楞住片刻,又坚持道:“昨天你用的可不止这些。”
不但用猎刀比着他的脖子,还用麻醉针扎他!
“你以为我是傻子?”他狠厉道,“你想要的,究竟肢是我的躯肢,还是我的心脏?”
“你有病吧,我要你心脏干嘛......”
白莯的说话声逐渐变小,几不可闻。
若是送去地下交易所,乌渊的器官可以卖出好价,尤其是心脏。
乌渊竟然知道。
“别装了,猎人。”
乌渊丢下这冷冰冰的一句,放开他起身。
白莯望着他的背影,胸口一阵钝痛。
又来了。
他不是沉溺过去的那种人。从小被训练成猎人,靠卖怪物尸体赚钱,灭杀怪物,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它们太像人了。
被点着时会惨叫打滚,嘴里嘶吼着听不清的人类语言,那喊声挥之不去,直到从皮到骨彻底烧焦,都还在抽搐爬动。
它们不是人,但是像乌渊这样,会说话,有情感,有智力,能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的生物。
“我不是猎人。”
白莯眼前发黑,鼻腔一阵酸痛,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脸。
“你怎么回事?”乌渊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白莯蜷着膝盖缓了一会儿,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着怀里的枕头。
“没......”
他想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可这次发作比以前严重,胸口到气管仿佛被异火的粉末堵上,难受得快窒息。
额头很烫,直到黏糊冰凉的触感贴了上来,他微微睁眼,一只触手正横在脸上。
乌渊正为他“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