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黎曾经听过一句话,一切的逻辑都是在给情感圆谎,而一切的转折都是为了衔回起点。
当你提问和质疑的时候,你的内心是有答案的。
卓琰的提问也没能脱离这句话。狐人微微靠后,以一个轻松又带着点嘲讽的语调说:“派过去的人告诉他,老教授又收养了一个女儿,来弥补他爱人的丧偶之痛。”
“我养父觉得不对劲,调查之后发现,这个养女,虽然基因对不上,但是生活习惯、学习能力,都和曾经被绑架的亲生女儿一模一样!”
“这些只是猜测,”常黎打断到:“你们有实际证明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常副校长。”卓琰悠悠一点桌面:“当上位者产生质疑,那么就需要普通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有没有证据不重要,不是吗?”
“……这是不合规的。”常黎说。
卓琰堪称惊奇的看着对面的人,问:“真有意思,难道你平时很讲规矩吗?”
常黎开始头痛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钻规则的空子,但不能无视它。无论人类还是兽人,讲的都是一个师必有名,你明白吗?”
卓琰不以为然:“我懂,不能给别人留把柄嘛。”
常黎想继续教训他,但是细细想来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他开始思索之前带过的学生有没有这么犟:“你的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狐人族是不是太、太,”
他搜寻着形容词:“太揠苗助长了,你应该先学会遵守规矩,懂吗?”
“法度不是一种束缚,它是理想社会的围栏,是道德的底线,你也不想好端端的被人掀了棋盘吧?”常黎循循善诱:“虽然你和狐人族的事情还没解决,但我相信你是有自己苦衷的。你不能凡事都往糟糕的地方想,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应该把持底线。”
好一个老妈子,卓琰克制的翻了个白眼。
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压根没没遭过罪——好吧不用怀疑,是肯定。毕竟眼前这位是全宇宙辈分最大的兽神后裔,十分的阴私都不一定有一分能走到他面前。
卓琰看着他,有点想笑。
当年他第一次到狐人主星,就见到了大人物们是如何高高在上、天真残忍的描述着世界的美好。
大长老三尾,在长老的位子上坐了一百多年,比族长的经验更多、势力更强,他牵着年幼的卓琰的手,走进圣地,在无边的荒原与山丘中说:“狐人是宇宙中最机敏的种族,并且头脑聪颖,热爱家园,每一个狐人都在族长和长老们的带领下过得很好。”
“你今后要努力,让大家继续和平安宁的生活。”
高高低低的狐狸叫声从远方传来,卓琰看见晃动的草,听见自己的誓言:“……剖心析肝此地,山陵日月共知。”
“愿月光永恒照耀狐人。”
誓言完毕,众人欢呼。宝石镶嵌在巡游的花车上,无数飞船掠过上空,昔日连一片花瓣都比他命贵的花朵倾落而下,酒液从喷泉口冲入天空,孩子们甜到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整颗星球。
卓琰站在人群的顶端微笑。没人能想到他一年前是个连土都吃不起的孤儿——上下弦月战乱,往彼此星球抛洒废弃有害垃圾,土地被污染,干净的土地有时比营养液更加贵重。
那时的他在盛大的场面中看着身边人真真假假的笑脸,很想问他们是否知道还有无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狐人在挣命。
一晃十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是想问“上层”的人同样的话。
无法言说的挫败和酸楚从心头涌上鼻尖,卓琰有一种这十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可常黎看不出来,依旧在喋喋不休:“你看就像浮越府的兽人贩子,就算是有保护伞,在接到举报之后是不是也有安全署的警员第一时间去抓人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没有道理的……”
“抓了个弃子算是收获?”卓琰感觉面具快维持不住了:“你信不信用不了三年五载,不,可能明年,失踪的人口会更多!”
常黎也感觉挂不住脸了:“怎么能说不算,他们夫妻二人走私人口十多年不假吧?还是你自己费劲查出来的!”
“就因为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我才知道有问题!”卓琰不耐烦的回怼:“他们被抓的多轻松啊,中间甚至没有人拦截、没有洗白他们的罪名,一看就是上头扔出来的弃子!你是不是没被人顶过锅?”
常黎:“这跟顶锅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找人送顶锅?”
看着坐在落地玻璃前的人,卓琰呵呵一声:“你一个公众人物,犯了错不得多找几个人分担一下前因后果吗?”
常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们羽人族没有什么等级制度,做错了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没有什么包袱架子。”
他忍不住捏眉头:“我不知道你的老师们是怎么教导你的,但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实在迫不得已时的一种非法手段,它并不正确。你不能把他当成习以为常的事情,好吗?”
不是,您老人家还训上瘾了?
卓琰被这当导师的语气砸懵了,坐在那儿理了一下思路,试图把话题转回来:“我们现在说的是那个对人类夫妻的事情,你不要扯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