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过多少次,换个工作,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阿灿满嘴腥味,昂着头,鼻腔里的血顺着往喉咙里跑。
“妈的,真倒霉,这得好几天不能出工,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娘跟弟弟整天跟催命似的催我,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小妹把冰袋放在阿灿手上,“我先去交钱,医生说等会护士会过来给你处理伤口,你坐在这里别动。”
阿灿叹了一口气,昨天老娘又在电话里面哭穷了,今天挨了一顿,赚到手的钱估计还没医药费多,她摸了摸口袋,没有烟,要是有根烟就好了,这狗比的日子,她算是过不下去了。
“邬灿,哪位患者叫邬灿?”
“这里。”阿灿举了举手,像上学那会儿回答老师问题一样。
护士核对了手中的单子,又盯着阿灿的脸看了看,突然笑出声来。
“真的是你?邬灿?”
阿灿一脸懵逼,目光模糊中看清了面前护士的模样,白白嫩嫩的。
“吕恬?”
“是啊。”吕恬坐到阿灿的身边,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絮絮叨叨:“我想着是你,因为你的名字挺少见的,但是你家又不是清浅的,所以我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你……”
玻璃杯中的水开始慢慢变凉,方早从来没有在阿灿脸上看到过那样幸福洋溢的表情。
“她可负责了,后来,我不愿意去医院处理伤口了,我想着伤口慢慢会自己好起来的,结果第二天,她就出现在我家楼下了,那天的太阳,可大了,不知道她等了多久,脸都晒红了。”
“我就问她,你来干什么?”
“她说,给我上药。”
“我说,我伤口早就好了。”
“她非说还没好。”
……
“后来,我又问她等了多久,她说刚到。”阿灿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她撒谎,我知道,她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一撒谎就咬嘴唇。”
窗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方早喝了口水,凉到她打了一个哆嗦。
“她家里人知道你们这样吗?”
阿灿原本昂扬着的头低了下去,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回答,没回答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那……你家里人知道吗?”
阿灿的头低的更厉害了,整个腰身都佝偻了起来,寒风呼啸拍打着窗户,不知哪里漏风,寒意开始袭来,屋里开始更加阴沉了。
方早摸了摸刚刚被阿灿擒住的脖颈,阿灿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烦人,她坐得双腿有些麻木,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我要回家了。”
“那……”熟悉的哀求又出现在阿灿的脸上。
“雪太大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谢你,方早。”
方早的头发被冬季的冷风吹起来又落下去,真的是好大的雪,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和某个下雪的冬天一样,方早和陈惟舟之间的矛盾,直到考完试,放了寒假也没有结束。在等待成绩的这段时间,方早若无其事的写着寒假作业,而陈惟舟的日记里篇篇写的都是方早。虽然成绩还没有下来,但是方早对于自己的成绩还是很有信心的,腊月二十四,祭灶,那天方早准备拿了成绩单之后就直接去奶奶家,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可是还没有等到腊月二十四,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回荡着,方早正在收拾东西,她望向电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许多年前电话里传来父亲死亡的消息一样,电话那头是堂叔焦急的声音。
“方早,不好了,你奶奶死了,你赶紧通知你妈一声,让她回来处理后事……”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听筒里传来忙音混合着电流的声音,因为害怕消息本身,连带着痛恨电话,仿佛这样就不会再有悲伤传来了。
方碧云,自从她上了高中之后,方碧云就很少跟方早说话了,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没有人打方早了,方早越来越高了,慢慢长成了一个大人的模样可以跟方碧云抗衡了。
她在哪呢?方早的妈妈在哪呢?
方早拍着方碧云的房门,现在是下午,方碧云还在家里。
方碧云被拍门声吵醒,躺在床上谩骂着:“犯什么神经?死丫头,看不得我休息是吧?”
“妈妈……”方早的声音颤抖着,她很久没有这样喊过方碧云了。
“催命鬼,干什么?”
“奶奶死了,堂叔说让我们回去给奶奶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