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费有限,印刷那边只请了两个工人,他们这些人,平时还要去那里工作。尤其到了刊印的时候,更是经常要忙得夜里也要有人在那边加晚班。
那印刷的地方很小,堆着小山一样一摞摞的纸张和杂物,屋子里充满了油墨味和纸张味,印刷机哄哄的响着,几个人挤在里面,竟然有些比肩接踵。尤其最繁忙的时候,屋子里嘈杂烦乱的气流,好像可以把刚印出的报纸飘起来。
天气凉爽还好过一些,要是热的时候,简直喘不过气来。
现在正是夏天,屋子里竟翻起一波波热浪来。排字、校对、上墨、装纸、印刷、晾干,一个个忙得汗如雨下,脸上手上都挂着油墨,衣服都湿透了。
王佳芝心想,这样真的特别容易中暑,他们这一代人也是不容易。
老有从他身边过,轻描淡写道:“组长,我那篇要改几个字。”说着把修改过的稿子放到他旁边。
“好。”他也轻描淡写平静的道。
但大家都知道,老有每次说的改几个字,通常就意味着整版要重排。
排字、校对一直都是他的活,他现在热的有些虚脱,去门口喝了大半杯水,出去透了透气回来继续排铅字。
印刷这边的活儿是几个男生轮流负责,他比别人多了排字、校对的活儿。几个女生没有固定的部分,哪部分需要帮忙就临时去哪里。
这周是她做饭,中午她回去做饭再送过来。天太热,他们中午一般不吃什么东西,午饭倒是简单,就是现在每天都要熬解暑的汤,装在两只暖瓶里提过去。
王佳芝见他白色的衬衫湿得都能滴下水来,头发也湿湿的,脸上手上挂着油墨,好像一只白色的花猫。这个样子还真是……泫然欲滴的我见犹怜。
她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也是穿这样的白衬衫,那时候还不是后来的样子,还敢出门,还会出去玩。
“热吧~”他在那里吃饭,她拿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汗,又拿着大扇子给他扇起来。
把他潮湿的头发吹起来。
端凤鸣从跟前过见到,到小徐跟前,拿着大扇子给小徐扇风,道:“热吧。”
小徐道:“明知故问,能不热吗?”
端凤鸣气得把扇子往他身上一扔。
王佳芝不动声色,但她也更留意着这个人。
因为他太花心,身边有姿色的太太都可能是他情人之一。
王佳芝的这种心态一直带到这里。尤其端凤鸣暗中对她虎视眈眈,总是有一股醋味似的,虽然她和小徐是男女朋友。
更要命的是,端凤鸣是她最讨厌的马太太一款。
她把冰镇的酸梅汤给他喝。
“没放糖,再不喝不冰了。”
老有从跟前过,道:“就他热吗。”
她道:“我自己的钱,你管得着吗!要喝你自己买去。”
他笑起来。
老有又瞪圆眼睛,一声不吭走了。
因为这里太热,女生们一点钟以后就可以回去了,晚上他和小徐在这边加班。
她回去做完饭,又熬了莲子粥过去送饭。
天已经黑了,白昼的闷热退下去了一些。房子外面有一颗木棉树,一棵木兰树。现在木棉花已经谢了,木兰树翠绿硕大的叶子间挂着一朵朵白色的大花,静夜里散发着浓烈的花香。屋子里溢出暖黄色的灯光,到门口能听到复印机哄哄的声音。
她进去,见他坐在复印机旁边的矮凳上,身旁放着一个小桌子,一只手摇复印机,一只手看投来的稿件。
脚踏的打印机坏掉去修理,只能借来这台手摇的,摇久了胳膊要断了一样。小徐在后面添纸,印好的报纸一张一张铺到前面。
他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我送些点心给你们。你歇一会,我来。”
“我不累,你坐一会儿吧。”然后少有的有些责备语气道:“以后不要黑天出门了。”
“有什么啊。”
“女孩子家怎么能黑天一个人出门呢。”
“哦。”
她拿一块莲子糕喂他。他放下手里的信,要接。她道:“手上都是油墨怎么拿啊,就这样吃好了。你张嘴嘛~”
他只能张嘴要他喂他吃下一块,耳朵根都红了。
王佳芝心里无奈道,他年轻时候怎么是这样的。后面为什么就变成那样了。
其实他这辈子也没恋爱过,只是玩的女人比较多,但都是三十五岁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