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纸——看雪啊。昔尔病矣,杨柳依依。今尔好矣,雨雪霏霏。老天还真是会跟人作对呢。”
“不要乱改诗句。《诗经》皎皎本来就不大能记住。”
“你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担心人家的记忆。走吧,我们去储乐阁,那儿有控温结界。把皎皎冻坏了,我顶多是挨顿揍。把你冻坏了,估计就只能去你坟头哭了,挨多少顿揍都救不回来。”
储乐阁中——
“衣服给我,我帮你挂起来。诶,这不是你那件啊?”
“嗯,师叔送的新年礼物。”
“师叔对你可真好。我们都没有礼物。”
“有的。在门外的置物架上。另外还各有一把红木做的尺子。”
“……”
“怎么了?”
“没事。师父送的什么啊?”
“师父说,看上什么,就拿去。”
“真的?那我看上阁里那对石雕了,可以拿走吗?不行的话,匕首也可以啊。我看它们挺好看,名字也挺有趣的。”
“阁里的未必归师父所有。”
“那让他去和阁主人说说嘛!”
“二师兄,你为什么喜欢这石雕啊?”
“为了你啊。你还不知道吧?这就是个行走的诗文集。你只要说上一句‘雕得真好’,然后问它什么,它都可以给你找出原文来,甚至比藏书阁还要全,我都好几次读到从没见过的诗文了。”
“哦,那确实好。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还有你。”
“那倒也是。有了它之后,你喜欢它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嗯,确实。”
“你还真喜欢它不喜欢我了啊?”
“呃,不确实。”
“话说你之前一直让人家先生先生的叫,不就是想教她吗?怎么不做师父,反而要做师叔呢?”
“师叔便好。兄长来教,最为合适。”
“行吧。心理阴影比较大,能理解。”
“哀乐楼生意如何?”
“还行吧。反正我怎么写都不可能让某位满意的,就直接用了他自己写的,倒也省事。对了,我听说你因为一件披风,天天找小丫头的麻烦?”
“你听谁说的?”
“放心,我见过她穿,没拖地。呃,差点拖地,但真的没拖地,你家老管家特意挑了一件短的。而且执杖的那两位不是已经帮忙洗干净收起来了吗?”
“……”
“师父!师父!师——叔…… 师叔好,楼主好。”
“呦,小丫头越发可爱了。这衣服不错嘛!还绣了…… 谁送的?”
“师叔送的。哦,谢谢师叔!”
“嗯。怎么了?”
“没怎么。师父在哪里啊?”
“兄长在待客。”
“哦,那我就不问了,也不打扰你们了。”皎皎说着,向后退去,“师叔再见!楼主再见!”
“看看,一见是你,就吓得走了。”
“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这么和善,怎么可能是我?话说你送人家衣服,怎么还跟你写文章一样,阴阳怪气、嘲讽拉满啊?给人家绣个鹤,你看她是吉祥啊,还是长寿啊?是如意啊,还是平安啊?”
“美好祝愿,不可以吗?”
“不可以啊。你这不叫美好祝愿,叫痴心妄想。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这人间真的无事,倒也罢了。可若是哄骗她说人间无事,让她在对人间苦难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过上所谓幸福的一生,你看她回去怎么找你麻烦?就算不找你麻烦,她自责自罚起来——”
“取清正之意。”
“什么?”
“鹤,取清正之意。”
“哦,那没事了。诶,也不对啊,她哪里清正了?你看她最后那不干人事的样子,是清啊,还是正啊?”
“所以才是美好祝愿。”
“你自己都不要了的东西,祝愿人家?你总不觉得是时势不足以支撑,反而觉得是自己牺牲不够大,什么‘洁白之操,寒于冰霜’不要了,什么心机城府、权术权柄也都用起来了,亲人可以舍弃,朋友可以算计——”
“你真的很烦。”
“那你有本事别用我的钱啊。你现在‘仰食于人’,就得听我叨叨。”
“你是为那位报一尺之仇来的,是吗?”
“没有啊。我那时‘仰食于人’,你现在‘仰食于人’,就是体验一下这种快乐。”
“……”
“非常大!”
“怎么了,恭喜恭喜?”
“我讨厌你!”
“嗯。知道了。”
“我生气了!”
“那叫你什么?祝你祝你?”
“不是这个!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小白白玩!”
“哪个白白?我弟弟也做过白白啊。”
“皎皎!”
“皎皎?不行。你一支笔,再把人家给吓到。”
“吓到不是更好吗?你不是最爱吓她玩了吗?我们一起啊。”
“你记错了。那是她哥,不是我。我可不爱吓她。”
“不对,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我。”
“向前看!他在——叽里咕噜哇啦哇啦啊啊啊晕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