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吃了韭菜,就突然传话说秦王归家。
鱼士良气喘吁吁,小跑来西后院,隔着门作揖,高声言道请明妃娘娘安。
明媚以为,这是秦王想起来,后院还有一位侧妃没见过,到东路书房相见。
鱼士良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明了因果。
明媚也没想到,这《笠翁对韵》能在后宅发挥出作用。
深绿急忙取来香口丸,这个还是百花香坊送进来的。
是明媚当年夏令营,去非遗香厂参观时看到的手工工艺。香花香草,新鲜压榨,唯一不好的,是保质期短,也就存个一二天就得换新的。
对使用这些东西的阶层而言,这也不算坏,他们就讲究新鲜贵重。
含着丸子,明媚还得换衣服,重新梳头。
本来是要午睡,松了发髻,都换上家常衣服了,一色半新不旧的月白襦裙,不适合出门见领导。
苏记说破嘴皮子,言道的明娘子无数功劳,抵不上一首文采出众新颖有趣的儿歌。
就为了一首合韵歌,秦王眼巴巴的回府,来寻明先生。
李桢摇头晃脑,不断回味,评价道:“采择奇法,搜罗简赅,选言宏富,错彩鲜明,不可多得之初学津梁。”
这韵脚再怎么整齐,也换不来粮食、土地、金银,苏记这等俗人,难以理解文青李桢的想法。
看来,明娘子想见秦王时,她自是有办法让他来。
苏记对明媚的误会,就是这么一次次脑补中产生和加深的。
可秦王还是怕后院起火,愣是让长史与主簿陪着自己去见自己的侧妃。
自西路到东路,明媚带着深绿与浅绿一同出行,沿着回廊转过去,花香树影,一路清凉。
东路书房院落,李桢与顾叹于窗边手谈,苏记独自喝茶。
院落内生长有兰草、菖蒲、翠竹,清新雅致,绿意盎然,清凉幽静,正是树色连云密,新竹气清凉。
明媚远远走来,一头珠翠大钗,人都显得老成了。
身上是玫瑰紫金银织绣外袍,纱罗材质,袖宽四尺,衣身宽大。内搭粉白高腰绫罗长裙,束上一条鹅黄双环金银如意丝绦。足下是一双鹅黄色丝罗绣鞋,轻薄软底。
大袖衫本是前朝男装,本朝多有女子穿着,朝服也是这个规制。
既然是见领导,还是要正规一些。所以深绿取了这套用于正式宴会场合的新衣服,明媚就穿上了。
脚步轻盈,裙摆微扬,花钗大袖,郑重其事。
三人起身,还未等其余两人行礼,李桢大步向前,长揖到地。
明媚惊愕,急忙照着规矩侧身避让。突然受这么大礼,吓一跳。
这位看上去十分激动的大红袍少年郎,想来就是秦王李桢了。
骤然迎入眼帘的大块红色,极具冲击性,后头才看到玉娃娃一样的本尊,婴儿肥都没消。
打眼一看,眉如墨云,目似秋水,唇红齿白,累丝金玉束发冠两侧落下大红色垂缨,是个俊俏后生。
“小王见过明先生。”李桢起身,恭敬道。
明媚再观,便见玉质温秀,绵软明透,转盼多情,不像个杀伐决断的王爷,倒是像长在温柔乡的小公子。
好嘛,秦王给咱下定义了,从小妾变成先生,社会地位猛涨。
这回行了,工作性质与自己预料的差别不大。
明媚笑的更真诚了,下次可不用穿着这么累赘的衣服出来了,咱就穿胡服男装,这先生当着了。
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笠翁对韵》原本,递出。
这可是鱼士良千叮咛万嘱咐,叫浅绿务必装在提篮里带过来的。
秦王果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双手接过来,转身坐到一边去细细观赏,竟是将其余人都撂下不理会了。
明媚打赌,他可能都没看清自己长啥样。
苏记与顾叹这才上前行礼,明媚还礼。
本朝男女大妨还不算严厉,女子受的约束也相应少些。
这两位都见过了,今日又有不同。
主簿顾叹穿一身蓝白道袍,潇洒飘逸,捋着胡子,仙风道骨,行礼如仪,圆融无碍,比起那日做大夫救人模样,更多几分出尘之气。
苏记眉目间添了愁绪,面上多了冷意,既有几分冰冷锐气,又见几分细巧华美,很是矛盾的面相。
明媚本以为秦王看看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看起来没完,从头到尾翻看还不足,竟倒着往回翻看。
这处也没几个座位,她还惦记午睡,办完正事,不打算久留。
立在一旁,无奈自己开口,先讲了这本韵书的由来。说明这书不是自己写的,只是年幼时在水边见渔家唱和,收集下来的,所以叫《笠翁对韵》。
她还真不会作诗写赋,这般先打上预防针,免得秦王有什么别的诗词歌赋任务,安排给她这位新出炉的文辞先生。
秦王没特别反应,只顾着点头。
明媚哑然,不晓得秦王听见没有。
她站着,另外两人便也不好坐下,三人无话,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