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满塘仲夏天
熏风和暖拂绮罗
良辰美景花轿起
花好月圆共此歌
明媚早起梳妆,盘点嫁妆,验看无误,由少府及掖廷派人送入秦王府,共计七十二台。
这是贤妃娘娘给她的体面,比柳家置办的六十三台高上一筹。
从宫中出嫁,意味着她的身份要从蓬莱殿论,高出柳家一档。
夏日进门,晚于柳氏,证明她的地位比柳氏尊贵。
大家都是侧妃,本无甚可比。
但她代表着郡主的尊荣,必然要做后宅中第二人。
这一点,李桢很清楚。
明媚是他与郡主一同择定的侧妃人选,他的后宅里不能只有柳氏一人,这样的专宠理应会让长公主府一系不安,不符合老父亲的布局要求。
他会把人纳进来,但是这不代表他开心。
“我与文卿,有一生一世的约定,我只爱慕她一人。述之,汝必晓吾心。”李桢握着述之的臂膀,将对柳氏的深情剖白。
我不理解,苏记无奈,师门规矩,勿涉婚姻,不留子嗣。
扶额,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长公主府的长史。
“夫明娘子,深谋远虑,乃是智者,而非女子,定知我意。”李桢对明媚的印象,就是经济大才,出的主意赚钱,点子多,胆子大,若非郡主让她入府做什么侧妃,李桢是准备聘她做幕僚挣钱用的。
明娘子再聪慧也是女子无疑,苏记再次扶额。
李桢将大事托付给无所不能的苏长史,然后跑了。
对,他跑了。
多么潦草的婚礼啊。
明媚与苏记的第一面,是在秦王府门口见的。
明媚没见过秦王,也知道他个子没那么高。
所以,这位是谁。
傍晚光暗,明媚撑着扇子,仰头看逆光走来的男子,陷入沉思。
落日余晖中,他穿了一身暗青圆领袍服,长身玉立,逆光看不清面目,总体像个伴郎。
那么秦王去了哪里?
因是纳侧妃,秦王府并未大办。
之前迎柳氏入门,也只请了几桌客人。
前院摆酒,宴请的都是长公主府的熟人。明媚的父兄均已从南阳转任秦州,他们赶路时间紧迫,并无空余来送她出嫁。
明家老爹,战争孤儿,就没亲戚这种奢侈品。
明家老娘,比她爹还惨,叫人卖进了陇西王太子府,是当初言良媛院里的婢女,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秦王不只是把西院修缮托付给了述之,他把迎娶明侧妃之事一起托付了。
苏记冷着脸坐在上位,明显心情不好。
长公主府一众人未曾见过明娘子,但多次拜读大作,向往真人已久,本还想起哄闹洞房,趁机见一面的。
结果秦王不在,他们一帮大男人,哪里能自行入后宅。
而且苏记冷脸,不敢招惹。
长史脾气好了,很久不亲自打人了。谁也不想尝试一下,看这位拳脚功夫退步没。
其实明娘子的归宿已经非常好了,许业没觉得秦王不在,是亏待了她。
就算学究天人,佩服归佩服,明娘子终归出身低微,全靠长公主府抬身份,否则她入府别说侧妃,承徽都不见得能封。
若是个男人,还能挣个前途。可她是女子,还能如何。
三品以下官宦人家的女子嫁入皇室,得封侧妃,正经上宗籍,终身有靠,已经可以了。
秦王对长公主府也不说不恭敬,长史主簿都让这边兼着,许业觉得,后院还把着人家的,够过分的。秦王爱宠谁就宠谁,前头不还得用咱们嘛。真想不通,长史何必如临大敌一般。
王秀与荀真面面相觑,俩人都不太懂弯弯绕绕,瞅着长史的脸色,老老实实待着。
顾叹与崔惟都在神游天外,一老一少,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许业瞧着长史攥的死紧的手,带头喝两杯是那么个意思,招呼诸人赶紧都撤了。
可惜了老孙的手艺,整治的山珍海味,竟无一人有胃口。
西后院正房,明媚卸下足有两斤重的钗环,脱掉金丝银线织绣的茜红婚服,换上轻便的粉白绫罗襦裙,藕色半臂,梳起螺髻,戴一套粉红宝繁星簪,清新喜庆,出门见嬷嬷。
今日是浅绿收拾的衣裳,都是粉色系的。
赵嬷嬷见她出来,还是宫中时朴素打扮,顿时红了眼眶。
西前院是照着郡主的喜好做的软装,恢弘大气。
西后院整体则是赵嬷嬷估摸着明媚的喜好来的,几个月相处下来,赵嬷嬷爱惜这个仁义姑娘,想让她住的舒服。
正房布局与明娘子要求一致,少府送的全套花梨木大家具,镶和田玉山石,嵌黄杨木兰花,掖廷添置了书画、香炉、各色摆件,长公主府送来丝绸壁纸、华丽锦帐,另有贤妃赏赐金银器皿、古玩珍宝,富贵奢华。
里间则朴素阔朗,温馨舒适,照着明娘子的喜好布置。
“大喜的日子,嬷嬷是娘家人,这是舍不得我嘛。”明媚打趣,“娘家就在隔壁,嬷嬷来往更方便了。”
“秦王顽劣,明日老身定要去贤妃娘娘处告上一状。”赵嬷嬷牙根痒痒,若是秦王当面,定要扑上去咬一口才解气。
可笑苏记,自诩能干,一人兼着两府长史,连一个半大孩子都看不住,生生叫他大婚之日跑了。
侧妃也是正经有婚礼,娶进门的。
秦王如何不了,明娘子要被嘲笑的。
女子一生,不得丈夫喜爱,那该多难熬。还不如,当日不要令明娘子入府,接回秦州更好。
明媚实际是松了一口气,秦王跑了,少应付一位领导,日后说起此事,也许还能落些好处。
丢脸不丢脸的,其实无所谓。除了宫中几位娘娘,京中再无女眷身份比秦王侧妃更高了。
太子居端本宫,无妻无侧妃,老鳏夫了。
二王三王就藩多年,不回。
四王住在宫中,不曾开府,王妃出入不便,甚少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