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袖逸背着书包独自一人打着手电走在回吴家的路上,路过已经无灯光的鹤翠岭集市,白天也算热闹的地方,晚上空无一人的有些骇人。
吴袖逸加快了脚步,忽然暗处蹿前面出现一个人捧着东西对她说道:“南方拉来的香蕉,来两把尝尝鲜嘛?便宜处理了。”
吴袖逸手电打在那串已经熟过头有黑斑的香蕉上,手电的光圈继续向上变大照亮了王晓光的脸和他身后小山似的香蕉,还有满怀期待的建国叔叔。
王晓光强颜欢笑的面容维持不住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袖逸,你怎么来了?”
王晓光坐在香蕉山前,看着吴袖逸仿佛见到了亲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吴袖逸讲述了经过:“……你说我们上学时间不够,我回家就看我爸爸没工作了,放着这么大好的市场不做可惜了。”
“我还就怕选常见水果万一产品扎堆销不动,就在不常见的特殊水果里面选,我还特意做了市场调研,好多人点名要卖香蕉。”
“谁想到一共三天时间拉回来居然无人问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香蕉马上要坏了,我以为我爸爸不会卖,就请假一直陪我爸爸卖,可还剩这么多……”
如果半天前问吴袖逸恐怕她也搞不清楚,现在吴袖逸只能安慰的拍了拍王晓光,显而易见是吴桂山的新政令吓得附近居民人心惶惶,个人资金都收紧了呗。
卖山货的钱,过一个冬天很富裕,但是要度过明年一年显然就杯水车薪了,谁还敢随心消费。
这种情况谁也提前预料不到,只能认倒霉了。
吴袖逸想关键问题还是鹤平镇产业太少,只有一个支柱性产业。其他有些项目也能挣点钱例如松鹤大饭店和梅花k等等,可这些项目追根揭底还是在吃矿山带来的经济效益。
如果没有矿山对外吸金,他们也日子不好过。
如果增加一些低投入能对外营收的产品,哪怕规模小点回报慢点,只要够家家户户养家糊口就好,也不会让吴桂山如此猖獗的只手遮天了。
可鹤平镇地处偏僻,除了土地肥沃山货长得比其他地方都好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产品。
吴袖逸也陷入了沉思。
王晓光的爸爸让他回家休息,自己看货。吴袖逸也劝王晓光学业为重,钱没了还可以慢慢挣。王晓光这才垂头丧气的跟着吴袖逸结伴各自回了家。
吴袖逸刚到二楼卧室一看表正好9点整,外衣也没顾上脱,慌忙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的,刚到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吴袖逸不等电话铃响第二声忙接了起来。
“喂,袖逸吗?”
吴袖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傅高明的声音。
“是我,怎么样都安顿好了吗?”吴袖逸忙压低声音答道。
“今天下午4点到省农大了,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临时宿舍,已经安顿好了放心,你呢,怎么样?。”
“我很好你放心吧,就是王爷爷他们可能要下岗,以后生计也是个问题。”
傅高明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道:“今天农大有个教授开公开课,题目是关于温室大棚讲座,预期未来作物能反季种植。我顺便去听了听觉得很好,鹤平镇虽然地势起伏较大做不到大面积平整,但是土地很肥沃,似乎很适合这种小区域分块种植的技术。”
吴袖逸如同醍醐灌顶。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温室大棚确实很适合鹤平镇推广啊!见效虽然稍慢,但是它投资也小,家家户户有地也具备条件,而且也利于长远发展。
前世与他们鹤平镇一个纳钦淖湖之隔,但隶属不同省份的祥源镇,就是全国第一个大棚试验点,吴袖逸离家出走的时候她还亲眼见过。明明两地地理环境非常接近,可祥源镇早就脱贫致富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到90年代末—20年代初温室大棚技术才推广到她们鹤平镇,足足间隔了有十年。
吴袖逸急着追问道:“那个教授你能联系上吗?”
傅高明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天也问过了,可钱教授说这项技术还不成熟,只是一个预期推广计划,暂时还不能大面积推广。”
吴袖逸有些泄气。
傅高明听她叹气又说道:“钱教授今天给了我一些资料,你要有兴趣我发过去给你看下。”
也只能如此了,吴袖逸无奈。
忽然吴袖逸听到电话中传来非常微弱的喀拉声,似乎有人拿起话筒的碰撞声音。电话中传来了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似乎傅高明和她之间多了个偷听的人。
吴家座机电话一个号码但是拉了两个分机电话,分别放在楼上和楼下。只要接通其中一个电话,拿起另外一个话筒也可以听到通话内容。
吴袖逸烦躁地看向楼下,微弱的灯光,准是有人用楼下电话分机偷听他们通话。
吴家这几位就总能像苍蝇一样恶心人,你赶不走她,就总要听她在耳边嗡嗡嗡烦人。
“你先给我发回来吧,我研究下。暂时有事先发信吧。”她还好多话没问,可也没法再说了,只能草草结束通话。
听着挂机声在耳边炸响,吓得蹑手蹑脚连鞋都没敢穿的吴奶一不小心踢在了桌角,疼的她不知道该先揉耳朵还是脚趾。
吴奶没偷听到,还伤了脚,气的也顾不上隐藏了,一瘸一拐的跑到一楼楼梯前,指着楼上乱骂不止:“小j人,天天这么晚回来不知道去哪里浪,浪够了回家还不安生,还要跟男人偷着打电话,有什么背人的事不敢让人知道?!我们吴……”
吴袖逸懒得听,直接回房间关门,厚重的房门一关,把吴奶的叫骂声都隔绝在了门外。
吴奶还在骂,吴桂山睡眼惺忪的推门出来:“几点了?能不能明天再骂,我每天在矿山多辛苦,好不容易今天早睡一天!”
一楼最里面房间也传来小婴儿的猫叫似的哭声。
吴奶能是不想白天骂吗?是白天根本见不到吴袖逸,晚上大家睡了又不方便,气的憋了一肚子火,准备明早起个大早也要截住吴袖逸出了这口气。
第二天一早,吴奶倒是起了个大早,奈何吴袖逸比她起的更早,又没找到吴袖逸,气的吴奶把路过给孩子洗尿布的小保姆狠骂了一顿,凶神恶煞的吩咐道:“把二楼电话给我拆了!这几天有任何信先送来我这里!”
吴袖逸发现早起也有好处,脑子清醒效率非常高,平时一小时复习完的功课,她半小时就完成了。背东西也是比平时快了不少。让她几乎爱上这种感觉。
同学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上课,张芹拿着一道不会的题来问吴袖逸,吴袖逸耐心地给她讲。
好久都沉默寡言的顾小杰,昨天晚上接到王静怡给她寄来的信,今天来上学面上也带了喜色,可一进教室就看见张芹正在和吴袖逸说话,顿时笑容一收歪嘴控制不住撇到了腮边。
顾小杰猛地把书包掼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回座位,双手交叉在胸前,下巴一昂也不知道对谁说道:“有些人就是没自知之明,有一点成绩就要炫耀,也真有那种不长眼的上赶着要去捧臭脚。不就是看我们静怡这几天没来嘛,我告诉你们,别得意的太早,我们静怡是去参加数学竞赛了,还是跟傅高明一组,等她们拿了第一回来,看不起我们的人别惊掉下巴了!”
张芹也没听懂顾小杰前半段指桑骂槐的弦外之音,只听懂了最后说王静怡去参加数学竞赛。她挠了挠头迷惑地看向顾小杰问道:“小杰,我记得的静怡的数学竞赛初选没通过呀?初选没过也能去吗?”
顾小杰被问到的一滞,静怡确实单人赛初选没过,本来也是没资格去比赛的,但是王源叔叔看静怡一直心情不好,为静怡求矿长帮忙,静怡才成功搭了傅高明团体赛名额的顺风车。
顾小杰恼羞成怒的训斥张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总之静怡去了!其他人有资格吗?!”
吓得张芹噘嘴不满的小嘟囔道:“小杰你好凶,我听老师说初选很有必要,筛选适合的人去参加比赛,避免大多数普通人花钱还耽误正常学习时间,我关心静怡才问,你干嘛生气?”
吴袖逸看张芹把顾小杰气的干瞪眼,也觉得张芹真是个妙人,笑着对她说道:“张芹你说的对,我们大部分普通人就是要专注自己的事情,不可以好高骛远,更不应该为其他人的事情让自己过多分心,否则就要警惕这种关系是否成为负担。”
张芹心思单纯,稍加引导就可以开窍:“对,我再找几道这类型的题巩固下!”
顾小杰眼看谁也没受她影响,更觉得愤怒:“本来就是有些人在傅高明和静怡之间插一脚,现在没那个人在中间打扰,我看静怡和傅高明很快就会重归与好。有些人就瞧着吧!”
吴袖逸把她当空气一样,顾小杰几句酸话还不配浪费她的时间,充耳不闻的继续做题。
远在省会的王静怡,此刻正在农大校园里漫无目的的乱转。
每年比赛地都会在各省的重要大学间轮转,这次比赛在她们省会的农业大学举办,为了搭上傅高明这趟团体赛的顺风车,她装病求了她爸爸三天,她爸爸也是看离家不远,最后才勉强同意让她来的。
本以为到了农大她和傅高明会有很多时间相处,可自从到农大后她就再也没见傅高明。
转了半天也一无所获,她的腿都走酸了,远远一栋楼上面图书室三个大字,她看好多夹着书大学生模样的人走进图书室,她也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图书室内是一排排的桌子,人人在看书,环境很安静,她随便找了个靠里的座位休息。
锤着腿,叹口气,脑袋转着看周围环境。
忽然眼前一亮,傅高明就坐在角落一个桌子前奋笔疾书,王静怡惊喜真不枉她找了一天。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打招呼,也租了一本书拿着假装偶遇,坐在了傅高明斜对面的空座上。
奈何傅高明自始至终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王静怡咳嗽了两声、大力翻动书页又扭动身体拖得凳子吱吱响。
让周围人都不满的侧目她,可傅高明还是没反应。
王静怡咬着嘴唇几乎要恼了,她不明白傅高明到底在写什么让他能这么专注。
她装作无意随手推倒桌子上的杯子,一杯红糖水顺着桌子流淌泼洒到傅高明白色的裤子上,不信这次他还不抬头。
“不好意思,我帮你。”王静怡拿着一块洁白的手绢说道。
傅高明避开她的手:“不必。”大步就往侧边卫生间走去。
王静怡捏着手绢,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就这样居然都没抬头看她!
王静怡气恼的走到他座位坐下,倒要看看他写什么这么认真,桌面摆着一封未封口的信,她看周围人没注意她,愤然抽出信纸偷看。
信纸第一行赫然写着吴袖逸亲启,她一目十行的扫了一下内容。写的是傅高明的近况,以及想让吴袖逸也看看他所在的校园环境,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正因为不重要,细细碎碎才都是在乎和分享。
那种不如人的羞辱感让她几乎想把牙咬碎。
本来她也不是非要傅高明喜欢她不可,可她就是接受不了不如吴袖逸!
忽然从信封中掉出一张照片,王静怡捡起是傅高明在图书馆写信样子的自拍,背景囊括了他周围环境。
桌面上还放着一台拍立得。王静怡认得这是臧汉江在他们临行时候送的,每人一台。她的是灰色,傅高明的是黑色,她一路很喜欢拍了很多照片留念。
忽然灵机一动,王静怡把信原样放回信封,自己坐回对面座位。
她把拍立得换了个角度,照片囊括傅高明桌面上带着名字的作业本和信封,王静怡低头挽着头发做温婉状,手指着作业一处,似乎对面有人正在与她交流一样。
“咔嚓。”闪光灯一亮,相机底部慢慢吐出一张照片。
王静怡摇晃着逐渐显影的照片。
简单的图像充满了引人深思的故事感,她嘴角一勾悄悄的把照片塞进信封。
“你干什么!?”忽然身后响起质问声。
吓得王静怡手一抖,回头才发现是故弄玄虚的臧霹雳。她强作镇定的解释道:“傅高明东西掉了,我帮他捡一下。”
臧霹雳夺过她手里的照片和信仔细看,戏谑的弹了一下照片:“装什么呀,我一直看着你呢。怎么,你也喜欢他?”
王静怡脸一红,不承认:“没有,谁喜欢他了。”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可就你这个手段也太弱了,他肯定会发现,照片我找机会帮你放。”臧霹雳拿着她的照片转身就走。
看着臧霹雳背对她挥手装潇洒的讨厌样,气的王静怡直跺脚。
被臧霹雳这一吓她也不敢再做手脚,收拾东西追着臧霹雳而去,她非得要回自己的照片不可。
……
“袖逸你的信。”郝乐递过一封信给吴袖逸。
王晓光也凑过来看,急不可耐道:“是不是高明又来的信?快拆开,快拆开。”
这不是吴袖逸第一次收到信了,几乎隔天一封,吴袖逸桌肚里已经攒了一大摞。
她笑着拆开信封,把信摊开在桌上,三个脑袋都凑到信前从头读到尾。
傅高明文笔很好,能把简单的事描述的让人觉得身临其境,觉得仿佛吴袖逸还和他每天在一起一样。
看吴袖逸看完了,王晓光抢过着第二张信纸说道:“高明说还给这周末要去给我们买了礼物,也不知道是什么!”
郝乐拿着第一张信纸好奇问道:“吴袖逸你托傅高明买这么多塑料布干什么?你家漏风要糊窗户吗?你家不是玻璃窗吗?”
“郝乐你家有地吗?我准备找块地做个实验。最好离你家不要太远。”吴袖逸问。
郝乐没理解用塑料布和地做什么实验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答道:“有啊,要多大,就在房子旁边我奶奶有个小菜园十平米左右够吗?”
王晓光也答道:“我爷爷家也有呀。就是离郝乐家远点不行吗?”
吴袖逸摇摇头“远了我不方便,十平米也有点小最好再大点。”
王晓光失望的“哦”了一声。
郝乐想了想:“我家最大的地大概离房子需要走二十分钟有一亩地。还有近一点三分钟就能到,但是地要小一些,我奶奶每年只在哪里种点不用经常管理的玉米,长度有30米左右。”
“30米长这块地就可以。”吴袖逸准备按自己前世看到的大棚样式和钱教授的资料结合起来试试。
郝乐和王晓光都眼巴巴的看着她:“袖逸你要做什么实验,我们两个来帮忙吧。”
吴袖逸整理着傅高明寄来的信纸,笑道:“行啊,求之不得。等下午塑料薄膜来了我们就开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