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找他们?”
“这些东西你们带回去,收好了,这天儿下雨还早着呢,等到那群道士装神弄鬼地把雨求下来,人就没了。”
“你是谁啊?“
“你就告诉长垣是老太太给的,他就知道了。“
柳心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份还不一般,什么情况?不过不吃白不吃,她都要饿死了。
她兴冲冲地喊来长垣,让他帮忙把东西拖回去,预备晚上吃它两碗饭。长垣听了却把东西扛起,默不作声地推着小车走了。
“哎,你上哪儿去?他们早都坐车走了,你跟不上!“
东西被送走了,她的肚子又开始叫了,长好献宝似的拿出她的小罐子,倒出十好几只大蚂蚁在她手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心姐,吃,可香了。”
她看着她眼巴巴的神情,硬着头皮吃了进去,扯出一抹苦笑。
夜里长垣回来,她忍不住白他,将一盆洗脸水蹬地摔在他面前,长垣皱着眉头看她。
她叉着腰瞪他:“你再看......再看揍你。”
说的不是假话,她自恃年长,长垣又瘦又小,真打起来,柳心倒真能单方面压制他。疯婆子,他心里道,继而语气不善,“你不也看我。”
“你脸上有金子,不能看?”
长垣憋了一口闷气,不理她,擦了擦脸,一边脱了鞋子。
他顶嘴也不行,不说话也不行,左右她今天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要拿他出气。又凑上来道:“你知道小妹今天吃的什么吗?她在床底下藏了口罐子,里面全是蚂蚁,在这么下去,怕是饿急眼了蜈蚣也能塞嘴里。”
“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饿,而且你不吃也要考虑考虑娘和小妹嘛。”
“他们更不会吃。”长垣的声音带了些许冰冷。
柳心愣了愣,“什么?”
“他们杀了爹,爹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是说李家?你的亲生父母?”
之前在长红那里的时候听过一耳朵,没想到这李家这么有钱呢,这种时候家里能拿出这么多存粮的也只有达官贵人了吧。不过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换做是她,当然要经常地走动,多门亲戚多条路嘛,何况还是亲爹娘。
“爹娘说我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那时候正是雪后的日子,一个男人把我背在背上,脸冻得通红,他们看我哭得可怜把我带回了家里......可是他们不这么认为,李家觉得我是被他们拐走的,那人贩子是和他们串通好的。”
柳心觉得这也很难说,毕竟十几年前的事,谁能说的清呢?
“突然知道自己这么好的身世,应该很高兴吧,是因为你爹娘不让你去李家?”
长垣摇摇头,“娘是说什么也不肯的,还说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他们,我亲娘已经去世,李老爷娶了续弦,生了一对儿女,娘说他们不一定非要我走,可他们只有我。爹虽然难受,但看着我找到亲生父母,有了好的前程,还是愿意把我送过去。“
“其实娘说的对,他们并不缺我这一个孩子,我去李家的那个晚上,老太太领着我到宗祠李跪拜,给老太爷上了香。我听见她说,‘老爷,孩子已经找到了,你的心愿可以了了,放心地走吧,别再挂念着家里了。’
李家的弟弟妹妹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李老爷和李夫人都很宠爱他们,他亲自教他们骑马,写字,给他们夹菜,说说笑笑。我一来,他们就不自在了。
但是好在宅子里书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孤本,笔和纸都是香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书房里看到一本好玩的书,李家的那个女孩上来就抢,撕破了一块角,她很生气地踢我,让我滚出李家,她问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回答不上来......”
柳心不自在地抬起头看月亮,心想,那李家的小孩真欠揍。也就是长垣这个闷葫芦,要是她,非揍得那小孩满地找牙不可。
“我突然想长好了,小妹那个时候正在长牙,大姐天天拎着她耳朵让她不许在外面跟人讨糖吃。我也想爹娘。于是我偷偷溜出门,当了我的玉佩,给他们买了花生糖,新衣服,烧鸡。我走的时候,娘既高兴又叹气。
我知道他们想什么,我也想他们。后来我常常溜出去找他们,每次回来都觉得很高兴,我以为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
长垣的脚在水盆里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
“看看,又是才回来的。我就说什么人养什么孩子,这别人养大的就是不亲,老太太还非说是李家的种,这么多年了一直背着我找着,找到了吧,人家过得好好的,她必须得要回来。这一趟趟的,往那家搬东西,以后当了家做了主,哪还记得我们呐。李家的产业都得跟他赵家姓了。”
隔着门,李夫人的那身紫裙很是显眼,长垣推门的手顿了顿,没敢进去。
李老爷皱了皱眉,“我爹在的时候最疼这个长子,找到他是他的遗愿。何况这孩子还小,最容易听人哄骗,都是赵家机关算尽,想哄着他带拔他家。”他冷哼一声,“也不想想我李家是什么人户,非给他点颜色看看......”
“后来呢?”柳心问。
“我听了这话就不敢出去了,直到有一天长好溜进来找我,说爹死了,娘很伤心。”
赵家原来是杀猪的,在村里还过得去,每天清晨把新鲜猪肉推到城里卖,傍晚回来。那天早上刚出去,就被人抓住一顿打,拉去了官府。说是他卖的瘟猪肉,吃死了人,要捉他见官去。
李家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抓进来就走不了,他向来老实,在牢里挨了好一顿挫磨,受了十几斤,回家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最后不治而亡。
“娘也是从那之后病倒的,大姐和小妹眼睛都哭肿了,每天又要办丧事又要照顾娘。我下了决心,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前程,都不如我们一家人在一块重要。所以,我和李家断了情分,今后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和他们有半天牵扯。”
柳心沉默下来,攥着手里的衣裳,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长垣见她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擦干了脚上了床。“会有办法的,朝廷已经派人下来赈灾了,青云山的道士也在设坛作法,这雨总是会下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