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自己来吧。”云柔哲放下绣面要去端碗,却反被君珩放了勺柄握住了指尖。
“手这样凉,还是让朕喂你。”
见她软着心喝下一口,那双桃花眼霎时绽放起缱绻笑意。
“柔儿喝了朕的粥,便替朕做一件寝衣可好?”君珩得寸进尺一般靠近了她,手中又舀起一勺。
“哪有皇上这样讨的~”云柔哲低头浅笑着回过身去,替换起明黄色的丝线。
“不是要赤芍吗?怎么拿来了避子用的牡丹皮?”景贵人刻意扬了嗓音训斥着一个刚送药材过来的太医院小厮,“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云柔哲觉察不对,眉额紧蹙着危身正坐。
“皇上恕罪,这牡丹皮原是要送到福宁宫的,奴才一时疏忽拿错了……”
君珩低眉看着云柔哲沉静如水的面容,抬头严肃道,“是谁让你送这些到福宁宫的?”
“是……宸妃娘娘,每个月都会送一些,除了牡丹皮,还有紫珠草、石菖蒲这些用于避子的药材……”
“本宫所用药物都是由太医院的医女煎制好了送到宫里,何时直接用过药材?”云柔哲镇定站起走近那小厮,目光打量着景贵人和锦贵人,“看来叫你在圣前说出这些话的人只看了太医院的用药记档,却不知翻一翻福宁宫的药渣。”
“这么说,宸妃娘娘是承认福宁宫确实在用避子药了?”锦贵人眉梢高抬,半眯着眼得逞地勾起嘴角,“嫔妾所知非病用药避子堪比欺君呢……”
“宸妃娘娘宠冠六宫,定和皇上一样盼着子嗣,怎可能背地里避子欺君呢?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景贵人话里话外要将云柔哲推上欺君之地。
“景贵人所言正是,福宁宫近日未有用药,皇上一查便知。”云柔哲端跪于皇上面前,平静应道。
“那这些用药记录是怎么回事?”锦贵人不依不饶,“还是说宸妃娘娘先前用了许久,只是最近才停了?”
君珩忽而想起那晚她说的关于生子的话,不禁黯着眸子在她身上探寻。
“此事个中复杂,请皇上允臣妾单独回禀。”云柔哲颔首避开了目光。
“回圣乾宫。”沉声掷地,君珩疾步走了出去。
景贵人与锦贵人相顾忍着窃笑——方才皇上还宠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宸妃还跪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皇上还没踏出殿门,容妃和沐贵人就连忙将云柔哲扶起来,忧虑溢于言表。
“不必担心,我自会与皇上说清。”
*
“臣妾确服用过不益有孕的解毒药物,但是身体恢复后便已停了。”云柔哲站在圣乾宫的软榻前,语调平静而条理清晰,“如今只是让星悟研制不伤身的避子汤药,送给醉芳居的女子们先行试用,再逐步推广给平民女子。”
“朕知道了。”君珩坐于榻上听着,眉目渐展,“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只要是柔儿想做的改善女子处境之事,便都依你。”
“生育乃女子天生之能,却不应成为强加工具之责。何时开花结果,本应由女子自己主宰。”
“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对么?”
“是。若不能主宰己身根本,又何谈掌控命运呢?”
君珩沉吟片刻,轻叹了口气。
“……其实朕只想知道,柔儿对朕的心意,是否同朕对你一样。”
“皇上对臣妾是怎样?”
“自然是珍视为爱妻。”
“那皇上今日为何会因旁人三言两语就疑心臣妾有意避子?”
“是朕不好,委屈你了。”君珩伸手刚触碰到的指尖,被她下意识收了回去。
“臣妾还想问,锦贵人何时成了皇上的暗线?德妃又为何会认定腹中怀了公主?”云柔哲极力遏制着尾音中的颤抖。
“……你果然都知道了。”君珩侧过头闭了闭目,随后望着她眸光坦诚,“朕并非有心瞒你,只是权宜之计。”
“可这权宜不当,恐怕未必能得善果。”
“柔儿是怪朕利用了她们?”君珩再次深锁了眉,于榻上起身负手而立,“可她们又何尝没有利用朕呢?”
“臣妾并非不懂皇上的初衷,只是民间女子尚难摆脱夫为妻纲之束,帝王与后妃更是天生的不平等,臣妾所承恩宠也只不过是皇上指缝中流出的一似权力罢了。”云柔哲垂眸淡淡,却生凄凉。
“朕倒觉得,人惯常以己度人,正因你对朕并不够爱,才会低估朕对你的爱意。”君珩逐步逼近,断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那皇上对近日所忙之事闭口不提,只是担心后宫干政吗?”她仰面直视着他的如渊深眸。
君珩怔然僵滞,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微张着口却陷入沉默。
“况且皇上今日若恼了臣妾,随手便可弃之而宠幸旁人,但臣妾呢?”她眸底清寒,话尾一时凝噎,不知是否因手腕上逐渐加重的力度而红了眼眶。
他倏然抓起她另一只手,后退着转身按到软榻上,带着隐忍怒气的哼喘俯身覆了上去。
凌乱的呼吸中,他亦双目猩红,近乎发疯而痴狂:
“就算你不爱朕,朕也爱你。”
*
“皇上,冬国公终于信了微臣,已然入瓮。”姚将军于案前拱手垂头。
“甚好。”坐于桌前的帝王换了浅金暗龙纹常服,眸中晦暗而神色不明。
“只是不知小女令漪……不,是妤贵人,在后宫是否也令皇上满意……”
桃花眸微漾着于奏折山海中抬起,眉眼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