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君珩坐于镜花宫庭院的花棚下,看着周选侍束起袖子亲自用锄头铲子整理花木。
“周选侍养护出来的花草,确比花房的更有生动情致,倒让这镜花宫名副其实了。”
“多谢皇上夸奖,不过皇上人在镜花宫里,心却不在呢。”
周选侍未停下手中的活儿,只回身看了眼他手中一页都没翻过的书卷。
君珩一怔,她这洞悉人心的敏锐纯净,倒也与秋清晏有几分相似。
不过说来也怪,选秀时他有意寻一个平民良家女子入宫,在见到周氏那双与秋将军如出一辙的杏眸时便打定了主意。
可入宫后却不怎么能想得起她,就连这次蕙妃和容妃主动帮她获宠,自己也只挂心云柔哲的动机。
“皇上与容妃、蕙妃两位娘娘一样,都是极仁善的好心肠,不想嫔妾受旁人欺辱。如今想起嫔妾入宫时家人族亲皆以为我自此飞上枝头坐享荣华,殊不知这宫中小心翼翼、勾心斗角的日子累得很,竟不如平民百姓粗茶淡饭来得适然自在。”
君珩眼瞳一亮,笑得温柔。
“周选侍倒是看得开,也敢开诚布公地与朕说这些。”
周选侍笑了笑,微风吹起额边的发丝,衬得那张本不惊艳的面庞宛若清新自然的邻家少女,反倒令人心动。
“这宫中女子如花似玉,皇上可知什么花最好?”
“朕……曾在去年秋日种下一株月桂,如今虽尚未到花期,却已认定心中最佳……”
“看来皇上是惜花懂花之人。嫔妾以为,能够肆意生长绽放的花便是最好,哪怕路边野草也比花房中精心养护的娇弱花朵要强上许多。”
“那若要使花草繁盛,生生不息,周选侍可有秘法?”
“不过是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罢了。其中人和最为重要,草木亦有情思灵性,往往有时能养出怎样的花,全凭养花人的心意。”
“养花如此,爱人如此,施政亦如此,周选侍想说的是这个道理吧。”
容妃所属夏家在南香国内乱一事上主张议和并寻求香料贸易,君珩不可能听不出话中此意。
“嫔妾哪懂什么治国之道,只是若能解皇上愁闷一二,便也算嫔妾知恩图报了。”
周选侍大智若愚,既帮了容妃,又开导着皇帝面对自己对蕙妃的情意。
君珩未再言语,只面带微笑地点了头,起身摆驾向福宁宫去。
福宁宫主殿大门紧闭,因方才在院中纳凉而烛火晦暗。
但云柔哲仍能清晰感受到被君珩紧紧握住的手腕处传来微疼。
“蕙妃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解释吗?”
君珩步步紧逼,她刻意退向床榻相反方向的书案一侧。
“皇上不是都听见了,周选侍明眸善睐,应比臣妾更能抚慰圣心。”
云柔哲颇为平静,却令君珩露出一丝苦笑。
“朕的蕙妃真是大方,竟为了这等理由主动把旁的女子送到自己夫君的床榻上去?”
捏住手腕的手掌加重了力气,云柔哲不禁略带痛苦地皱起眉头。
君珩注意到她的神情霎时松了手,却令她倒向后方的桌沿时险些失了重心。
“后宫佳丽如云,就许皇上恩泽均施,若即若离,不许臣妾小心谨慎,稍加试探吗?”
云柔哲抵着背后的桌案,话间揉了委屈和愠意。
忽而君珩的手臂将她悬空抱起,轻轻放于桌上,又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半围于自己怀里。
云柔哲双脚悬空坐上桌沿,发现自己只能以君珩的臂膀为支撑动弹不得,只好略微颔首直视着那双桃花眸。
“既已试探,朕心里有你,可你心里有朕吗?”
语气低沉似强忍怒气,她分明看到君珩面侧暴起的青筋。
“皇上是宫中所有女子生存的唯一倚仗,只怕不能争抢着排着队将真心奉上。可要帝王在弱水三千中只取一瓢饮,实在太过不易。”
“……后宫中唯有柔儿不愿侍君,朕若非独悦于你,放着满宫妃嫔不宠,日日念着来你这福宁宫做什么?”
云柔哲眸瞳微张,于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里看到帝王急于表白心迹的忐忑与彷徨,这便是最令她心软的地方。
若非之前的多次失望,她也不会非要君珩将这颗早已爱而不自知的真心捧在她面前。
抓到她那一瞬的柔软,君珩忽而温柔无比地近身贴面在她耳畔:
“柔儿明明也不愿朕去旁人宫里,对吗?其实只要你开口,朕就哪儿也不去,心甘情愿地日日宿在这里……”
君珩半分认真半分黠笑着褪去她的缎纱外袍,只余珍珠白丝绸抹胸和月白长裙,修长白皙的手臂和脖颈一览无余。
云柔哲自然相信这是君珩此刻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又清楚一代帝王即便真心独宠一妃,满朝文武和太后母族的压力足以让她永不见天日。
所以当他的指尖触碰着她的下唇,虽也拿捏着她生出几分意乱情动,她却终究颤着嘴唇释放了所有紧张和不安:
“臣妾今晚……还没准备好。”
君珩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般,低头笑着将她横腰抱到床上。
“朕明日要亲自送特使出城与南香国议和,再去军营突击巡察,过几日才能回来。”
说是议和,实则吸引敌国注意,为秋将军争取时间。
“朕回来时,想要柔儿的一个答案。”
君珩与她同衾而卧,侧过身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肢。
“皇上躬身出宫巡访,万望多加小心。”
不知是否正值盛夏的缘故,她背后裸露的肌肤感觉到一片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