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贵人像个绣娘似的殷勤献艺,也没见皇上配戴你绣的荷包,反倒是把蜀锦都给了蕙妃宫里,想来是体察圣意还不足呢。”
瑞妃早看不惯锦贵人自以为颇懂帝心洋洋得意的样子,见太后一走便忍不住发作出来,顺便把对云柔哲近日侍寝得宠的气也一并撒出来。
“嫔妾自然比不上蕙妃娘娘深得圣心,只盼着皇上不嫌弃嫔妾亲手绣制的寝衣和屏风罢了。说起来还多亏了蕙妃娘娘分给各宫的蜀锦,嫔妾才能为屏风增色~”
锦贵人娇滴滴望向皇上,却只见到从后半句开始由晴转阴的脸。
明着奉承,暗中离间,锦贵人深谙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
“原都是皇上所赐,锦贵人要谢就谢皇上吧。”
感受到皇上和秋将军晦暗不明的目光聚焦于自己身上,云柔哲转移视线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锦贵人竟擅自占了良嫔的位子,此刻正坐于瑞妃身后的席位。
而良嫔则似刻意坐得不起眼些,位于容妃和蕙妃身后。
“妹妹似乎面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见她桌上餐宴几乎未动,更是滴酒未沾,云柔哲轻声问着。
“多谢娘娘关怀,许是最近天寒,嫔妾脾胃不调罢了。”
良嫔轻抚着自己的腹部,且是更偏向小腹的位置。
“良嫔怎么了?”君珩的声音自殿上传来。
“皇上,嫔妾略有不适,想先回去歇息了。”良嫔恭谨地起身禀求,露出因皇帝的公然关心而羞赧欣慰的笑容。
君珩点点头,良嫔行告退礼后便由婢女搀着出了殿门。
“这幅病秧子怎么伺候皇上。”锦贵人面露不屑,小声嘟囔着。
夜色渐浓,宾客逐渐散去,对面席位上几乎只余秋清晏还在与皇帝对饮。
“平日里总听皇上称赞容妃娘娘弹得一手好琴,不知嫔妾今日是否有幸百闻不如一见?”
锦贵人举杯向容妃,眼神并不似言语那般迎合讨好。
容妃未回头看她,只向着云柔哲轻语:
“姐姐不如与我同奏一曲?就是上次游湖时作的那首曲子。”
想着上次同奏还是在闺阁中时,云柔哲点了点头。
锦贵人既然想挑拨她们打压瑞妃,也是时候令她知难而退了。
容妃轻抚琴弦,蕙妃浅拨箜篌,一时间琴音绕梁,如仙乐天籁,听者耳清目明,比宴席上宫中最顶尖乐坊演奏的丝竹不知强了多少倍。
虽说本是根据一首深宫词谱的曲,此刻在二人合力演奏下多了些磅礴的气势,反似能听出几分对万象更新、国泰民安的美好期许。
两人皆着吉服,拂袖盈盈,互为对方所绣的香包坠于腰间。
芙蓉清荷,月华金桂,幽香与乐曲相得益彰。
君珩见秋清晏目不转睛地望着云柔哲,便也跟随视线看过去,顷刻间再挪不开目光。
云柔哲的琴技确不似夏倾妩那般惊才绝艳,却在静静弹奏间散发着温柔清透的光,令人莫名心旷神怡,平和宁静。
一曲终了时,殿上万籁俱寂,众人仿佛仍在曲中沉醉不已。
“甚好,容妃的琴日益精进了,便把库房中的绿绮赏你。”
“多谢皇上恩典~”
绿绮可是稀世名琴,夏倾妩爱琴如命自然喜不自胜。
“朕竟不知蕙妃的琴技也如此了得,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君珩看向云柔哲的神色温柔笑意一如往昔,全然看不出二人上次见面还闹得不愉,言语间反倒多了几分货真价实的宠溺。
云柔哲环顾四下并无闲杂人等,定了神牵起雪青色花鸟纹吉服的裙摆,危身正跪于殿上。
“臣妾想请皇上准允秋将军带兵前往南香国。”
方才满是欣赏和惊喜的桃花眸此刻微微瞪大,随后下意识地看向秋清晏。
他也所料未及,怔怔凝视着云柔哲,可见两人并非事先串通。
“蕙妃才被宠了几天就敢公然干政,皇上断不能再这样惯着她。”
瑞妃已有几分醉意,此刻半认真半嘲讽地向皇上诉语。
“嫔妾倒觉得并无不妥。”锦贵人抢在容妃之前开口。
“蕙妃娘娘本就如系于皇上和秋将军之间的纽带,又出自书香名门,若非女子怕是可堪状元之用,此番建言献计对皇上与秋将军助益越多,恩宠也该越盛才是。”
言下之意,皇帝对蕙妃的恩宠全然因为秋将军和文才学识的利用价值,并无半点真心。
云柔哲似是被说中了,双眼顿然失神,头也不自觉垂了下去。
君珩几欲开口又不知如何反驳,只严肃地瞪了锦贵人一眼令她即刻噤了声。
“皇上,蕙妃娘娘许是忧心社稷太平,与此事全无关系。臣愿听凭皇上指令行事,还望莫要连累蕙妃。”
秋清晏步至殿中央半跪请求,腰间的白底红枫香囊于玄衣将军服上格外醒目。
“朕何时说过要罚她?”君珩顿觉心中怒气不打一处来,带着浓烈酸意侵蚀着自己的理智。
“你们两个都起来,出兵之事不许再提。”
虽说并未令蕙妃受罚,但瑞妃和锦贵人皆拂袖窃笑,对此结果相当满意。
云柔哲也注意到那香囊,给了松萝一个眼神。
“娘娘,奴婢实在舍不得扔掉那香囊,就让小顺子挂在了福宁宫最高的屋檐下……实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秋将军身上……”
松萝在云柔哲耳边悄声解释着。
“罢了……”
话音未落,敬事房的人端着牌子走了进来。
“皇上,夜已深了,今儿是除夕,侍寝的娘娘可是新年第一位的荣宠,还请皇上定夺。”
卓公公小心翼翼,试图阻止皇上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频频饮酒。
在座妃嫔今晚皆有献礼献艺,气氛微妙至极。
锦贵人与瑞妃抚额弄鬓,期待着新欢旧爱中皇上会选择自己。
“蕙妃,留宿圣乾宫。”
君珩说这话时,眼睛却别有意味地盯着秋清晏。
秋清晏望着云柔哲,欲言又止。
而云柔哲看向君珩,轻轻叹了口气。
在一众妒忌的目光里,她起身跟随皇帝走了出去。
时隔两月,再次深夜与皇帝独处于圣乾宫,她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既无起初被召用膳侍寝时的紧张无措,又无在泉浴营帐中的心乱如麻。
“柔儿这次怎得如此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