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都看到了。”云柔哲的声音黯然无力,“秋将军他……可有其他安排?”
她早知乐杳杳对秋清晏的心意,此刻虽这般镇定地问着,实则自知最后的希望已一点点湮灭殆尽。
“将军回帐时,剑尖上滴着血,似乎心情极差。”
看出云柔哲在寻求解释,乐杳杳拉着她坐在崖边的山石上。
如果猜得没错,应是秋清晏帮她解决了帐外的黑影。
可这也意味着,秋将军目睹了君珩进入她的帐中,或许还有更多。
难怪他心绪不佳,以为皇上真宠幸了蕙妃也未可知。
若因此而取消约定,虽然未免看低了她要出宫的决心,但也在情理之中。
“娘娘莫不是以为,秋将军方才是把奴当成娘娘的影子?”
被乐杳杳如此直接地问,云柔哲顿然一怔。
虽还未想到这层,但她的潜意识里也许是这样深以为然。
毕竟君珩在暖情酒和池中迷药的作用下,都不曾想过他人。
“奴虽倾慕于将军,但并非风尘瘦马,必不甘为她人替身。”
乐杳杳唇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傲,使云柔哲心中对秋清晏的信念分崩离析。
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乐杳杳没有看向她,却仿佛猜透了她想问的一切。
“娘娘有所不知,将军每每上战场时都将那只定亲步摇揣在胸口前的位置,那是他的母亲,和你。”
声音中带着心疼,揪扯得云柔哲也痛楚起来。
“回京前一战,将军几乎报了必死的决心,却还嘱咐我若有不测,不要让你知晓,这样娘娘的记忆里就一直还有那个明亮纯净的少将军。”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秋清晏竟从未在信中提起半句。
听她絮絮说着,云柔哲想起了在东宫那年,她也经常这样听君珩提起与秋清晏的种种过往。可那时他们已是即将成婚的太子与太子妃,秋清晏该是以何种姿态将这些说与乐杳杳听呢?
“虽已退婚,可就是靠着与你相处那半年多的回忆,将军才能在苦寒的北疆边境坚持下来。”
云柔哲何尝不明,所以她虽曾埋怨君珩不假思索地将她还于秋清晏,却从来没动摇过与秋将军一起出宫的选择。
如今功败垂成,比君珩的若即若离更让她失望得彻底。
“将军如此爱慕于你,可娘娘却屡次与皇上纠缠不清。所以那日奴知道将军与娘娘约在御花园相见,便扮成花妖作祟。”
原来那次秋清晏也不知计划的御花园花妖起舞,是出于乐杳杳的一时妒忌。
好在后来瑞妃前来“捉奸”时,她与秋清晏默契配合以花妖现身圆了过去。
“就因惊扰了娘娘,将军回府后很生气地训斥了奴。”乐杳杳的语气虽有不甘,却已无嫉妒。
“但这次奴实在不放心将军,于是悄悄跟来了营帐,谁料又看到他因娘娘伤心自弃……奴别无用意,只是想让将军展颜……”
“乐姑娘回京之后一直安置在秋府里?”
云柔哲终于插话,关心的方向却出乎乐杳杳的预料。
“正是,其他舞姬安置在京城的客栈中。因为奴略会些技艺,一直跟在将军身边。”
那么秋府的人,是如何看待这位貌美如花,舞技绝艳,自由出入府上,与将军形影不离的姑娘呢?
想必是特殊之人吧。
事到如今,秋将军帐中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多谢乐姑娘告诉我这些,不过夜深风凉,衣衫还湿着,快些回去吧。”
云柔哲的声音无比清晰,显得十分冷静。
“可娘娘你……”
乐杳杳本想着若云柔哲真有不测,秋清晏醒来后一定会追悔莫及,才起身出来找她。
“放心,我只是想再独自坐一会儿,不会再靠近悬崖。”
见云柔哲挤出了一点笑容,乐杳杳也笑着回应。
“没想到娘娘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清醒,奴终于明白将军何以深情至此。”
是啊,用情至深,却为何偏偏在此关键时节召他人入帐呢?
君珩明明也喝了同样的酒,却只念着她。
也许秋清晏自小并不似君珩那般万花丛中过,而乐杳杳这等美艳动人的女子任天下哪个男人都无法坐怀不乱。
“乐姑娘聪伶爽利,不该自贬为奴。若秋将军问起,请转告他不必再为出宫之事费心。”
云柔哲释然,也许依靠秋清晏逃出宫去这条路,原本就是错的。
乐杳杳不解地瞪大了一双明眸,却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
云柔哲枯坐在山崖旁,直到东方微亮。
风冷得彻骨,引得身心混沌晕沉,阵阵僵麻。
但不曾流下一滴泪。
此刻她去也不是,留也不能,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君珩与秋清晏。
好希望就这样留在无人之地。
黎明即将来临,可她却像被日光驱赶的月亮,无处遁形。
原是她忘了月亮再美,也不该仰仗太阳的光辉。
一切仿佛再次回到了原点。然而这次她已一无所有。
失去的尽是曾经以为紧握在手的。
偌大的世界看不到前路,犹如这断头深崖。
柔和的晨曦光晕将她笼罩包围,也许是时候开辟自己的路了。
然而体力实在不支,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晕倒在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