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宫中,新封的容妃、瑞妃、蕙妃和良嫔向太后行跪拜大礼。
云柔哲与良嫔一起跪于后排。
不亏是太后精心挑选的人儿,良嫔眉目清秀,纤瘦玲珑,一身艾青色海棠花样素绫宫装,虽非倾国倾城之貌,却颇有小家碧玉之姿,一看便是贤良敦厚之人。
“平身吧。”庄懿太后端坐殿上,与做先帝庄贵妃时的精神气质大不相同了。
“良嫔,皇帝宠幸你后可有赏赐?”太后试探着皇帝对良嫔是否满意。
“是,皇上赐了几对雕花翡翠玉镯,嫔妾不敢戴上,特带来让几位姐姐先行挑选。”
良嫔谦卑地跪在殿中回话,婢女将玉镯呈了上来。
“良嫔妹妹有心了,可本宫见这玉镯成色平平,与皇帝表哥刚送本宫的南贡红玉坠子不太搭呢~”冬亭雪摸了摸耳垂上的鎏金红玉耳坠,配她今日一袭嫣红金丝软缎锦袍,华贵无比。
“雪儿,既已是皇帝的瑞妃了,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姑母……太后教训的是。”瑞妃悻悻收了玉镯。
“皇帝刚登基,政务繁忙,后宫里皇后之位空悬,只有你们几个妃嫔。哀家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看着座下几位风华正茂的妃嫔,也许是联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语重心长又感慨万千。
“皇帝还年轻,膝下无子嗣。你们都是哀家看中也满意的,谁能先为皇帝诞下龙嗣,母凭子贵,恩宠或权势哀家都能助她得偿所愿。”
从前朝春皇后统御下的后宫苦熬到太后之位,自然懂得先将最核心的利益摆出来。
“臣妾自当为皇上和太后分忧。”众妃齐声福身回应。
“瑞妃,容妃,你们侍奉皇帝的时间最长,平日里要多劝着皇上雨露均沾,方得后宫安稳长久。”
“是,臣妾知道了。”夏倾妩一身鹅黄丝绣绫纹锦袍盈盈笑着,看似繁复的金玉头面总能与衣装搭配相宜,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两妃站于一处,一个如冬日暖阳热烈明媚,一个如盛夏碧荷清新灵动,怎能不叫六宫粉黛无颜色。
相比起来云柔哲低调许多,今日她选了一件玉白软烟罗暗花细丝褶缎裙,端庄得体又不失淡雅,恰如这深秋时分晴朗夜空中柔和清冷的月亮。
“蕙妃看着脸色不太好,福宁宫可还住得惯?”众人随太后的视线聚焦在云柔哲身上。
许是她一宿未眠又吹了清晨的凉风,薄粉敷面仍掩不住些许煞白。
“臣妾无碍,福宁宫一切都好,谢太后关心。”云柔哲起身行礼,恭敬有加。
“先帝驾崩太过猝然,只得先委屈了你。”
太后莫不是以为她在因未能封后而闷闷不乐?
“一品文官之女直封妃位,还住着先朝皇后的遗宫,这样的委屈臣妾也甘愿~”
不等云柔哲开口,瑞妃一番含沙射影,确显得蕙妃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按照往例,后宫只有四大世家嫡女才能有此待遇,朝臣之女能得嫔位便非常知足了。
若非冬亭雪出自太后母族,恐怕最高也只是贵嫔罢了。
“姐姐本是皇上选中的太子妃,如今甘愿降妻为妾,住在福宁宫有何不妥?”
夏倾妩比云柔哲伶牙俐齿得多,怪不得在东宫时冬亭雪从未在她身上讨到过好处。
“那将来若是有了皇后,蕙妃岂不成了鸠占鹊巢,还要再腾挪让贤了?”瑞妃仍不甘心。
“好了,封号位份已定,你们身为嫔妃应当齐心侍奉皇帝,若再为了这些多心生事,哀家定不轻饶。”
太后以退为进,明面上绝了云柔哲本应封后的闲言碎语,实际上却给了所有人希望。
后宫嫔妃间的争斗,越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时就越激烈,但也更容易制衡。
太后深谙此理。
“皇上驾到——”卓公公的声音从福寿宫外传来。
一众嫔妃赶紧跪身向皇上请安。
皇上抬手示意众妃起身,又及其自然地伸手将云柔哲扶起。
这是她自先帝驾崩后第一次见到君珩,也是第一次被他握住手,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那一身明黄色金绣龙纹朝服实在耀眼,衬得他越发清朗俊逸、气宇轩昂,连平日温柔深邃的桃花眼都更加神采奕奕。
果真是天生的帝王。
“蕙妃的手怎么这样凉,近日江南进贡了上好的彩云锦,朕命人都送到福宁宫去。”
君珩似乎有意在为她撑腰。不知道刚才福寿宫中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
“臣……臣妾谢过皇上。”
蕙妃,陌生又适宜的称呼。君珩竟切换地如此游刃有余。
但就是这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然,比起方才瑞妃的冷嘲热讽,更让云柔哲有几分气恼。
她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云柔哲明白,君珩对良嫔的宠幸,对瑞妃的包容,对容妃的优待,对她的撑腰,都是帝王制衡权术罢了。
瑞妃撇撇嘴,不高兴写在脸上。
“儿臣刚下朝过来,给母后请安。”皇帝在太后旁边铺了丝绒软垫的位子上坐下。
“皇帝初登大宝,政务繁忙,不用总来瞧哀家,有空合该多选几位妃嫔充实后宫才是。”
“母后说的是,只不过当下前朝更需要多添几位治国济世之才,朕想过了新年早行科举。”
“皇帝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哀家放心。”
太后身边的垂窈姑姑得了眼色,立刻去信太后兄长、瑞妃之父冬国公。
“正巧哀家的厨房里炖好了羊奶山药羹,皇帝一起尝尝。”
热腾腾的羊奶浇在山药、人参、枸杞炖煮的浓汤中,香甜软糯,也是后宫助孕多用的膳方。
“臣妾记得皇上爱吃螃蟹酿橙,今年早早让厨房备下了,但一年也就那么几天有鲜蟹可食,皇上再不去臣妾恐怕要忍不住吃光了~”
瑞妃大方直接地邀宠,娇俏热烈又毫不做作。
“朕可不信,瑞妃一人能吃下那么多,长此以往宫中螃蟹岂不是要绝迹了。”君珩也开怀笑出声来。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瑞妃脂粉香浓的面庞上更显朱润明艳。
二人在外人面前也如此玩笑着,可以窥见自幼相识的表兄妹间的情分与亲昵。
福寿宫正聊得一团和气,御前侍奉的卓礼公公走了进来。
“皇上,北部边境来报,秋少将军一行已在路上,约莫半个月后抵达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