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阳春三月里,裴灵溪老老实实待在她再熟悉不过的现实中。
她毕设最难的部分就是运动学仿真那块,给导师看了图纸和模拟动画,导师那边已经通过,这也代表着她的毕设基本完成,只需要后期再给论文润润色。
那些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也随着寒冷空气一起远去。
春雨绵绵,裴灵溪站在化工楼底下一棵香樟树旁边等顾嘉敏下来取资料,头顶的透明雨伞上落了几片红叶,树枝上新叶葱绿。
分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偏偏它特立独行,红叶和绿叶交叠,红叶落,绿叶生。
顾嘉敏从楼里出来,四处张望,看见树底下的裴灵溪,撑着伞朝她跑过来。
裴灵溪掐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把文件袋交给她,让她看看是不是这些。
顾嘉敏打开文件袋检查过后,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跑一趟了,一会儿等我忙完请你吃午饭。”
“不用了,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学校一趟,回来应该天都黑了。”
顾嘉敏遗憾地说:“那好吧,等我忙完了,改天请你吃大餐。”
裴灵溪笑笑,挥了挥手跟她作别,撑伞踩进雨幕。
校门口零零散散几个等车的学生,主干道上却是车流拥挤,细雨蒙蒙如雾,可见度低,车主不约而同亮起尾灯,于是,汇成了一片汪洋的红海。
裴灵溪把伞柄夹在腋下,举起相机拍照,在自己框住的一方风景里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心忽得沉下去,像是泡在雨水中,潮湿冰冷,让她瘫软,让她难过。
倏忽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她唤回,她感知到是谁的来电,镜头移过半寸,拍下一张盛景,关掉相机,再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当着他的面,她按下了拒接键,仿佛听见他轻飘飘的笑声穿透雨幕砸在她耳际。
裴灵溪合上伞,几步走到一辆显示空车的出租车旁,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师傅,去楠湘路七十七号。”
季明谪眼睁睁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车,回到车上,跟上那辆出租车。
裴灵溪回过头看见他的白车,哼笑一声,又让司机在前面拐弯。
司机师傅好心提醒她,“小姑娘,拐弯的话就绕远了。”
裴灵溪不在乎,平声说:“没事,您开吧。”
司机从后视镜瞥她,裴灵溪穿一件烟灰色印花半身长裙,外面是一件复古棕皮衣,头发辫成松松散散的鱼骨辫垂在身后,长得眉清目秀,就是气色太差,脸比鬼白。
司机心想得亏是白天,晚上要是遇到这么个客人,他情愿跑空车。
裴灵溪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在乎,问司机师傅介意她抽烟吗?司机摆摆手,连说不介意,不介意。
她放下一半车窗,擦燃一根火柴点烟,故意把烟吐出窗外,再回头透过车后窗玻璃与他对视,眉眼平展,嘴角扬起一抹微小弧度。
季明谪被她气笑,跟着她转悠了快两个小时。
裴灵溪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眼睛都不带眨地支付了巨额打车费,一手夹烟,一手拎伞走进人行道,被人拦住去路,他轻慢玩味的声音传来。
“溜了我这么久,气还没消,真打算以后都不再理我了?”
她抬眼,对上那双看狗都一往情深的眼睛,心底几分好笑,烟送进嘴里,让烟穿过肺叶再吐出来,忽然被呛到,她强行压下喉间泛起的咳嗽,“没必要,你需要的是一个逆来顺受又乖巧听话的人,我不是,这才是真实的我。”
喜欢抽烟,偶尔也酗酒,生活作息颠三倒四,不识趣又无聊,还固执得要命的人。
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改造,也不会为任何人做出改变。
季明谪俯身凑近,裴灵溪慌忙后撤,被他握住手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扭头躲避,蹙眉说:“这是在街上,你不要……”又猛地住了声。
“你说的,如果惹女朋友生气了,就去吻她,一次不够,就两次,多多益善,女孩子心很软,容易受伤,也容易心软,放低身段哄一哄就好了。”
他居然偷看她的存稿,还用她的方法哄她,裴灵溪有种小学开家长会被要求当着别人家长的面读写给爸妈的信的羞耻感。
裴灵溪气得牙痒痒,质问他,“我说的是好人,你是好人吗?”
季明谪眉梢半扬,反问她,“你觉得呢?”
裴灵溪别开脸不说话,她不觉得他是好人,也希望他不是。
季明谪又要来亲她,烟丝的味道没有散去,被他掠夺,半晌,季明谪放开她,语气无奈,“不让你抽烟是觉得对身体不好,你要是觉得舒心,偶尔抽一支也没什么,抽什么都行,我也行。”最后几个字纯属玩笑话,不必当真。
她也不敢当真,可依然会被他做小伏低的姿态取悦。
裴灵溪在他身上狠狠砸了一拳,仅她以为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