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2
雷同走的时候我正在午睡。他说自己没什么遗憾的,只是一直很喜欢阳台上那盆迎风跳舞的洋兰,问我愿不愿意割爱赠他。我立刻答应,还撕下记在笔记本上的注意事项作赠品。因为他要什么我其实都会给......何况这盆东施效颦的花。我想雷同小哥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但下一刻又觉得这只是自欺欺人,于是立刻断了念头,只抱来洋兰便关上门回了卧室。
我们没有吵架。那天上午没什么太阳,多云,无风无雨的清爽正是木叶夏季里很少见的雷阵雨前兆。我想大概触礁沉船是必然,那为什么不在察觉到僵点时就分开。所以我们于情于理、合乎道德地分开了。成年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失态,大张旗鼓地宣扬这叫人难堪的情事,唉,这没必要。我昏昏沉沉地抱着被子躺了一会儿,依旧感到入睡困难。阳台的推门间漏了条不宽不窄的,正好够风声呼啸、扰人清梦的小缝,挂出晾晒的衣物被吹得噼啪作响。午后,暗沉乌黑的云朵渐渐盖满了天空。
半梦半醒间,我突然听到天地间“哗”的一声轻啸。
随后大雨倾盆,下得难舍难分,雨丝细如断后落下的老旧蛛网,清灰而分明,我靠着推门,从阳台上向远处看去,这分明不确的雨幕似是给村子披了层薄纱。有点风。带着雨水一扑,我的侧脸也被微微濡湿。
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后半夜才晾出阳台的衣服,大概是白洗了。
雨里,一个棕色的小点越蹦越大,我眯着眼仔细看去,那是——咦,玄间?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好端端的,你搞什么?”
“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冷淡地眨了眨眼,递上一条干燥的毛巾。“有话快说——”
他最终还是接了。“三代目要见你。”
“谢谢你赶过来,我知道了。”
他看我转身进入卧室,也跟着进来。“......梅见。”
“嗯?”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上忍马甲,突然发现自己从早上起来就没洗脸没刷牙。
......算了。等玄间走后再洗漱吧。
房间里暗暗的,但仍可见我们二人的动作。我感觉他有话要讲,但又磨蹭着不讲,没有耐心地回头了。“玄间,我知道雷同帮了我很多。我逃避太久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虽然没有人说过我应不应该继续这么下去......”我在内心挣扎了一下。“四代还在时,我只是潜心跟着他学习,后来又混日子般地放纵自己被麻痹......但新一代人已经开始为了木叶而拼命成长,现在并非人手不够,但雷同只是不肯让我去——好吧,你知道的。”
“杀人么,你也该重新习惯了。”他也冷着脸,双手插兜地看我,站姿歪斜如午后竹林中杆杆细长狂放的影子。“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来干嘛。”我懵懂地披好马甲,看他在房间里凝得几乎和窗外青白色的雨幕融在一起,但剪影锋利,终归寻不得来时路。
“这个,”玄间缓缓伸出手,把那块光洁漂亮的银色护额交还给我。“你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大惊,一下子出手拿回。因为失而复得,忍不住低下头细细抚过,“原来掉在你哪里了?!怎么不早点给我!”
害我去挂失的时候被红豆一顿臭骂......
“昨天收拾了一下,突然翻出那些你不要的旧杂志才找到的。”他很具挑衅意味地扬了扬眉。“不好意思啦。”
行吧。玄间家里那么乱确实有我的部分功劳。以前买完化妆品就把杂志全丢过去了,也没记得整理。我心虚地移开眼睛,突然想到至砂忍撤退算起,三战结束已十余年......十三年......停战协议则是九年前的事。和平么?我不关注战争,因为这是必然入侵生活的傲慢的怪物,只是和平的已经够久,玄间明白这个道理,也总更敏锐些。他和雷同常常做出村的任务,自然有培养嗅觉的机会......我停止胡思乱想,告别玄间便拿上牙刷,准备面见三代目。
洗了把脸,我对着镜子,又想到那个老生常谈的幻想:要是四代目还在......
不行啊,要更坚强。
于是丢了毛巾,直接瞬身到火影楼门口。
雨势磅礴,我还是打湿了发尾。三代目慈眉善目地看着我多年来一直平平无奇、毫无亮点的档案,拿下了那根古铜色的水烟杆。“梅见,要努力啊。”
“是,我会更努力的。”
“还没开眼吗?”
“嗯。”我微微抬头。三代目脸上的皱纹依旧松弛如老树,眼神也浊了,却依旧这么质问着我。“让您失望了......我想,自己或许并没有写轮眼的才能。”
“没事的,没事。”他抽了口烟,缓缓吐了,又道。“四代目也是因为不计较这些,所以才会收你为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