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舒服?”
望着洛予眼神中对她的关切,江岁礼同样想问他:
师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如果因为刚才的举动厌恶她,她能理解……
痛感再次加重,灵力已然不起作用了,江岁礼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用食指蹭下脸颊的余粉、颤巍巍伸到洛予眼前:
“师……师——”
只见洛予抬手覆在她唇前,示意她不必强行出声,自己则俯身凑上去用指尖仔细碾磨粉末,随之而来的震惊、疑惑一下子涌入脑中:
“噬心蛊?!”
看到女孩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他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谁做的?”
“刘——”
洛予瞬间想到白日里的那场“意外”:
“那位刘大人的儿子?”
得到肯定后,他的双眸升起层层血色,尽管他早已察觉近来情绪失控得越来越频繁了,内心却莫名想要顺从那份未知的恶。
.
因为并非活体,洛予无法像白日那般用符火逼出蛊虫,加之虫粉已经被完全吸收,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它的作用过去。
客栈房间里,洛予将女孩抱进倒满冰水的浴桶中,虽然他知道这些粉末不足以致命,但她的痛苦并不比被活活烧死轻,看着女孩反复在水中疼晕又疼醒,洛予的拳头都快要捏碎了。
终于,掌心化出一颗透明的玉珠,耳边同时响起风逍的声音:
“玉魄珠给你了,记得兑现承诺。”
“太慢了。”洛予不再搭理他,只是将珠子送到女孩嘴里。
“找东西难道不需要时间吗……”
看着女孩情况有所好转,风逍也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太遭罪了,偏偏她还能忍着一声不吭,老夫自愧不如啊。”
洛予闻言眉头再次皱起:是啊,不会哭了,也不喊疼了,可这有哪里值得称赞……
“别怪为师没提醒你,她身体里的毒也是火性的,可要多加注意。”
在此之前,洛予还只是想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单纯为她输入灵力,但师父的提醒让他意识到需要注意的意外太多了,既然无法保证能一直做她的后盾,倒不如代替她承受,反正……
他马上就要死了……
.
“母亲——”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响彻在大雾里,仿佛一双巨手将江岁礼从中托起,她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想要寻找那个声音,却出奇地发现它来源于自己的身体、却又不受自己控制。
突然,眼前展开一道被水雾模糊的场景,一双小手努力向门外伸去,却被身边人死死拦住:
“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母亲不可能会死!”
“她说过要等我回来,我要去找她!”
脸颊的湿润和手臂的酸痛让江岁礼渐渐意识到,她正在以这个陌生男孩的视角亲身感受他的悲痛。
画面一转,视野里依旧是那双小手,即便布满了划痕也在倔强地向前伸着,终于,他如愿以偿地触碰到某人的指尖,却在片刻欣喜之后陷入绝望,那是冷彻入骨的冰凉,而满身血污的女人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
“母、亲——”
这一次,男孩的呼喊声中藏着的全是与自身年龄并不相符的悔恨与决绝。
随后,场景一遍遍转换,相同的是那个始终会倒在眼前的女人,和永远来不及带她脱离危险的小手。
悲痛之余,江岁礼更多的是绝望,还有不解:
为什么上天要对这对母子如此残忍?让女人一遍遍遭受伤害,让她的孩子一次次亲眼目睹却又无力挽回……
突然,灰蒙蒙的画面中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对不起,都是母亲的不是,是我,没有信你……”
男孩低头跪坐在她的身前,没有哭喊、没有流泪,江岁礼明显感受到他的灵魂正在一点点枯萎。
“如果世间真有那样离奇的事,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因为任何人把自己困在过去。”
“放自己离开吧,小安——”
小安?!
江岁礼的心脏骤然紧缩,再次集中精神后,她在积水潭倒映的画面里看清了那张稚嫩的脸庞。
.
江岁礼瞬间惊醒过来,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大口喘气:
那张脸、那双眼睛……
她猛然想起四年前在落星崖时师父那双宛如死水的眼睛,就像方才迷雾中透过倒影看向自己的眼睛一样。
小、安?
她也清楚的记得,这是师父的小名。
难道说……
难过由内而外渗透了江岁礼的身体,此刻她无比想要去到师父身边,转头却发觉他就在这里、静静地让自己靠着,视线略微下移便看到二人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江岁礼蓦地红了脸,这才发现她正躺在客栈的房间里,也回忆起昨晚的经历,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抽离出来,可是掌心却在一瞬间贴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