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重物撞地的闷响吵醒的,寂静中突然出现的轰隆声震得她耳膜发痒,连带着心脏也与其共振起来。
写字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燃尽了,玛莉安娜似乎离开了地下室,抑或是那木桶滚动的声音掩盖住了她的呼吸与心跳。
她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也就不管了。只是惊吓过去,身体还残留着余颤,不明晰的视野,使得她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声响。
她突然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极其轻微缓慢的脚步声,像是黑暗中有人在踮着脚步向自己靠近。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双手在背后挣了挣,无果后,又想要驱使着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将捆紧的麻绳挣脱开。
然而,兴许是玛莉安娜在绳上施加了能够束缚她的术法,手腕被粗绳磨得生疼。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但她能够清楚感受到衣物被什么牵扯着。那东西离她很近了。
是老鼠吗?
有什么沿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瘙痒与不适随即沿着那片皮肤蔓延开来,像砂纸碾过她的皮肤,又像是被活物长有倒刺的利爪紧扒着。
她想挣扎,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动弹不得了。
四肢有如灌铅般沉重,又或是意识与□□的链接在此刻消失了,她只能挪动她的眼球,而声带在喉间震颤,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异物驻足在了手肘处,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可江妍却觉得,这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熬,她胆颤心惊地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动作,害怕它钻入自己的领口,抑或是攀至自己的颈部,从耳廓,眼睛进入她的身体里。
她的意识叫嚣起来,想要冲破那层泥土般坚固的屏障。
而它像是在暗中窥见了自己的所思所想,邪恶地将那唯一已知的触感抹了去。几乎没有缓冲地,江妍在黑暗中看清了它——
一只肥硕的老鼠。苍老,丑陋的老鼠。
它的毛发已经完全褪去,粉白松垮的皮肤耷拉出一层一层的褶皱。它紧紧扒在她的面部,而这一切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几乎盖过了那高温和粗糙的触感而带来的恶心。
濒临窒息的一瞬,她终于粗喘着气,醒了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琥珀色的烛火,玛莉安娜正端坐在台前,抄写着经文。梦境里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真实地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脸颊处滚烫针刺的触感。
“梦见什么了?”玛莉安娜没抬头。
“老鼠。”江妍还沉浸在挥之不去的恐惧中。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过身去看向梦中巨响的来源。
“我要上去透透气。”江妍有气无力道。
这段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连带着012也有了失灵的征兆。她要再带下去,就要精神紊乱了。
“再等我一下。”
江妍眼睛亮了亮,坐了起来,心情大好:“说起来这几天怎么也不见安琪下来呢?”
“是我让她不要下来。”
“哦...离火刑还有几天?”
“两日。”
“那你就这么把我带上去没有关系吗?”
玛莉安娜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将经书收了起来,拿起烛台,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走吧。”
江妍艰难地在玛莉安娜的搀扶下起了身,被对方引着穿过满地的杂物。
她忽然感受到地面变得粘腻起来,接着烛光向脚底细看去,只见那儿还残留着为干涸的水渍。她这才意识到空气中的酒精味似乎跟浓烈了些,她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又向玛莉安娜靠近了些,几乎就要贴在她身上。
玛莉安娜只瞥了一眼,不甚在意道:“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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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旧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虽然简陋,但好在四面都有窗户,再在这里待两日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木门在身后被关上了,随后,玛莉安娜忽然牵起绑着她的麻绳,将她向后扯了扯。
江妍:?
意识到对方是在为自己松绑后,她不由得惊了惊:“你在干什么?”
“反正你也不会跑,不是吗?”她温热的手掌包裹出那儿触目的勒痕,轻揉着为她缓减疼痛。
“最后两天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低声嘱咐道。
“那你呢?”
玛莉安娜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最近修道院在为两日后的仪式做准备。”
江妍含糊地应了声,不明所以。
“你为什么就觉得,你一定会葬身在那天。”修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逃出修道院,甚至是这座小岛。”
江妍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何作答。事实上,对她来说,相信系统给予的信息,就像相信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
“或者,如果你没死,会怎么样呢?”玛莉安娜刻意压低了声音,窗外不断有装束一致的修女路过,她们都低垂下头,因此垂落的头巾彻底将她们的面部从侧面遮盖住。
世界会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