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可以作为一种思维与情感器官,也泛指人类的精神思维,意识;或者是更广泛地指代整个生命的活动,和精神层面;也会是更多的象征意义,抽象概念*。
这是机器所不能理解也无法体会的,机器更多的是学习,模仿,按指令与既有代码去行动。
机器没有心。
001若有所思,摸着自己的胸腔,突然觉得它空荡荡。尽管这里面是密密匝匝的线与钢骨,它还是觉得这儿空荡。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心脏吗?”它发出这样的请求。
指令者:“……”
夜色之下,001的眼眸很昳丽,带有一种失真的美感——这种绚丽本身便不会存在于人类的自然眼眸里,这只是人类赋予它的一种人造色彩。
虚假的,不真实的,但指令者窥见其中的诚恳与真切。
逾越。
不符合要求。
001苍白冰凉的手抵在指令者温热的胸腔上。
它手上有人造触觉,它感受到指令者胸腔处传来的阵阵沉稳有力,有序的心脏跳动。
“Life.”001说。
“How wonderful it is.”001突然笑了。
它的笑声像是海风吹拂而过的风铃,调皮的,清脆的。氤氲的月光下,它笑起来很漂亮。
细微的,心脏貌似有了不一样的跳动。
指令者垂眸凝视它的笑容。
“所以,孤独,这里也是可以感受得到的,对吗?”001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道。
指令者:“……”
指令者:“嗯。”
“为我讲一讲你的第三母语吧。”它请求道,“关于你的第三母语的一切,我想了解。”
它退了回去,坐在那张铺着柔软的白色毛毯的椅子上。
它曲起双膝,抱着,脸庞抵在膝盖骨上,琉璃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指令者,踩在长毛毯子上的足掌脚趾雪白晶莹,微微蜷起。
……
指令者的外祖母是藏人,与同为藏人的外祖父诞下指令者的母亲。
母亲不是外祖父母唯一的孩子,她在家里排行第二。外祖父早逝,独自养不起三个孩子的外祖母,将大孩子与小孩子送给了人,留下母亲跟在外祖母身边诵经信佛。
外祖母信奉神明,敬佛,怜悯众生,时常在月底拉着年幼的母亲,到集市上买两条便宜的鱼放生到村庄附近的河边。
一望无垠的高原,远方传来驼铃阵阵,风声烈烈,抬眼是蔚蓝与白云,还有连天的经幡。风刮起满地的风马纸,在风马纸片里,是脸上苦难沟壑纵横,身穿着黄紫长袖锦花袍,腰扎着金银饰带,颈间戴着各式色彩缤纷噶乌的外祖母。
诵经声。
公平,忍耐,不去竞争;平和,慈悲,万物有灵……母亲朗诵过这种佛经,纵然晦涩不明,大概的意思,指令者仍旧明白。
后来的母亲对来到藏地考察的父亲一见钟情。
高山之上,高山之下,少女母亲身披藏袍,风刮着衣袍,她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仰视的白衣异域青年。
来自法兰西的父亲带走了母亲,外祖母没有说什么。
母亲是相当罕见的少数民族基因优秀者,因此她与同为基因优秀者兼帝国军方科研高端人才的父亲,通过了帝国系统局优秀基因分配伴侣机制审核。在一起后诞下了指令者,以及指令者的姐姐。母亲尤为疼爱年幼的指令者,与外祖母那样,将指令者带在身旁,诵经,信佛,敬重神明。
母亲教指令者如何说藏语,衣柜里也有她为指令者缝制的小藏袍。
母亲在诞下指令者的第七年,同一个花店老板走了。
父亲说初遇母亲时,母亲是一团在高山之上熊熊燃烧的藏红花。纵然面无表情,但他还是感受到他的灵魂被灼烫。所以母亲应该是纯真的,自由的,热烈的。
父亲与母亲大吵一架,在记忆里,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吵得如此激烈的架。
让指令者印象深刻的是女人手指上如玫瑰的烈红。
指令者不认为母亲是藏红花。母亲最后死于一场事故,鲜血淋漓一地,是扭曲的红玫瑰。
温声细语描绘过的高山经幡,风马驼铃,衣袍诵声就此尘封于记忆。父亲在那一天一遍一遍地拉小提琴,琴声哀切,诉说他无处安放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