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黑衣人踏入屋中,张大夫立即将房门锁上,神情严肃。他转过头,声音刻不容缓:“快将人放到床上,你再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是。”
红橘色的烛光之下,映照出床榻上的人清隽的脸庞,带着一丝病弱,不是他人,正是“死了”的栾佑。
站在床榻边的张大夫抚着白须,脸色难看。
“这万物生灵喝了这鹤顶红,哪有不死的......也就赵......也就小栾爷体格奇异,挺了过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贺必忙接了上去。
张大夫欲言又止,最终道:“只不过,会失去部分记忆,或者性格大变......不过具体情况老夫也说不准,只待小栾爷醒来才能知晓。”
说到这,张大夫抬头看向贺必:“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回京城?”
贺必顿了顿,神色凝重:“明日出发。”
“行!”老大夫语气收汁,快断起来,“回了京城,叫那些个老不死的好好用药草吊着他的命,十天半个月的总会醒来。”
“等等——”贺必听出些别样的意味,眼神疑惑,“张太医,您之后不回京城了?”
张大夫冷笑一声,“那地方,有什么好回的,而且我现在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说到这,他嘿嘿一笑,“那丫头,可比宫里人有趣。”
贺必隐隐约约猜出了张大夫口中所说的丫头是谁,但他没接话,这女人真是狠毒,她既跟了主子,却又给主子下了致命的毒药,哪里算得上有趣!若不是主子之前嘱咐他不准对她动手,他早就把这女人大卸八块了!
张大夫眼神一撇,片刻,上前一步,拍了拍贺必的肩,“别着急,小栾爷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嗯,谢谢您张太医。”贺必轻叹了口气,眼神忧然地望着床榻上病弱的主子。他想起他将主子的“尸体”偷走后,给杏花寨放了一把大火,那火耀武扬威、咄咄逼人,应该很快就能把杏花寨完全吞灭,把他们的痕迹通通抹去。
“着火了——着火了——”
“快救水啊!”
“快救水!”
徐青茹正同顾轻云在驿站酒栈吃着饭,忽听到店里伙计着慌急忙地大声叫喊着。
她神色一惊,连忙拉着顾轻云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跑,其他桌的客人听到,也纷纷哄闹起来,赶忙往外逃。
一片混乱中,不知哪个嘹亮的喊了一句,“别慌!是后厨起火!烧不到前面来的!”
店家也赶忙说:“对对,大家别慌,我们已经派人去救火了!大家没吃完的接着吃,不用慌!我给大家免一半的单!”
听到这话,有些行动的人慢慢停了下来,退回到自己的饭桌之前,有些人咧嘴骂了一声,屁股却不再离开板凳,蒙头吃了起来,更有甚者,还悄悄地喊着店小二再上几个菜来吃。
然而,徐青茹只冷嗤一声,她从小接受的火灾教育告诉她,遇到这种情况等马上逃离才行,怎么能真的傻到原地不动呢?她对身旁的少女使了一个眼神,顾轻云会意,两人便趁着人群从二楼下到一楼,又走出店外。
身体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青茹!”顾轻云忽地开口,神色有些难看,“你我二人包裹还放在客栈,而且,我们那间房......离后厨可是很近,这......”
“无碍,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这般也无法子......”说到这,徐青茹神色一顿,她蓦然想到,栾佑赠与她的那把短剑,正放于包裹之中。想到这,她不知怎么地,忽地向里间后厨方向跑去。
顾轻云赶忙拉着她,“青茹——”
徐青茹脚步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是想冲进火场中去把那短剑拿回来,她神色怔然,过了半会才道,“刚刚魔怔了......”
“是有什么要紧的物件吗?”
徐青茹面容一愣,双手交叉重叠于袖中,她缓缓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顾轻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微微蹙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那火终于被扑灭了,化作了地上的污渍。客栈的人说是要赔偿她们钱财,扯皮之际,徐青茹走进了被烧毁的房间——丑陋而又原始。
她缓步走到她的床榻前面,凭借着感觉用手挖开横倒的房梁,黑漆黑漆的,白皙的手指顿时失去颜色。她过于专注,没有听到顾轻云对她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凌乱,衣裳也变得脏污,只有那双少女的眼眸,是澄明而执着的。
忽地,她手中的动作一顿,面上浮现出几分惊喜,赶忙加快了动作,也未曾管指缝间渗出鲜血,挖、不停地挖,直到一小片亮色展露,直到短剑的全体完全显示,她的神情才松然起来。
但很快徐青茹就发现,经过火焰的燃烧,这把短剑并未出现任何损坏,反而展现出红而青的亮光,色泽鲜丽,似是浴火重生。她几乎流出泪来。
“——青茹,你在这!”顾轻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神情显得很是快活,“青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刚刚世子殿下的人传信过来,杏花寨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那些横竖的山匪统统化作了灰烬!呵!真是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然而——
徐青茹的面色陡然一怔,她呆呆地看着顾轻云,随后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握住的短剑,一滴眼泪从她脸庞落到剑上,良久,久到顾轻云疑惑起来,她才堪堪抬起头,眼如波,明媚地笑着,“那真是——”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