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的发髻堆来叠去,发簪插了七八根,当真累的慌。为何嫁作人妇要盘头呢?反正我如今已经不是别人家的媳妇,自然不用这么累。”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下,银霜唰唰抽下木簪子扔过墙头,满头发髻散落下来披在肩头。
“哎哟。”墙角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唤。
秦钰揉着眼睛走出来。方才,那几根木簪子好巧不巧打中偷听银霜说话的他。
江沚连忙挽住银霜的胳膊,生怕她生气。
“你可不许生我的气。我听说你们拌嘴了,这才想办法劝和的。”
银霜望着秦钰忐忑的眼神,心中直泛含糊。
“是不是我太较真了?都说真爱难觅。我是不是该誓死追随他呢?不行!那样的日子我可不想过!去他的真情,又不能当饭吃!”
银霜渐渐冷静下来。
“死丫头!你们血浓于水,肯定不站在我这一边的!”
江沚一急,举起右手就要发誓。银霜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
“要死!大年初一发什么誓?去去去,我跟你表哥谈谈。”
周围的热闹渐渐远去,街头只留下喧嚣过后,被踩的脏兮兮的积雪。周遭安静下来,只有院墙之内孩子嬉闹的声音。
银霜秦钰并肩而行,江沚与初一十五缩着脖子放慢了脚步。
二人无言,只有脚下的冰碴子被踩碎,发出沙沙的声音。
忽然,秦钰脚步一顿。
“我们就是在这柳树下相识的。”
银霜皱了皱眉头。
“我们因利而合,这有什么值得铭记的?”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特别,有种独特的灵气。”
银霜哑然失笑。
“那时候我受子爵府掌控,岌岌可危。满心都想着如何借你的力量脱离苦海。哪儿来的什么灵气?”
秦钰扭过头来。
“这么说,你是先利用我,然后再踢掉我?”
银霜一时语结。好半天才想清楚。
“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们在搞什么鬼!你侯府伙同圣上做局,专门吊朝中心怀异心之人。借着被贬的事,皇上又让你去边关清算那些不安分的将领收回兵权!等一切都办妥,皇上再复你们侯爵之位。我在其中所扮演的,不过就是个褒姒妲己之流的身份。替你们背黑锅罢了。我说的可对?”
秦钰没想到银霜对皇上的心思竟然洞若观火。犹犹豫豫不敢说出口。
“行了,我随便一猜。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我不愿成为棋局中的棋子,当然会选择放弃你。你要恨就恨,我无话可说。”
秦钰眼看着银霜走进那破败的木门,忙追问:“如果我……”
“不要说如果。也不要说以后。很多事情你身不由己,我也无可奈何。活在世上不止是情爱,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去追寻。我不能活在你带给我的阴影里。你也不能活在我对你的要求里。你以后就会懂了!放过彼此,各自安好吧。”
秦钰此刻才明白。银霜是他掌控不住的人。
“她就像天上的飞鸟,不会在一片不喜欢的天地久留。她更像山野间的桃树,开花结果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我,只是无意间做了在花朵间飞舞停留的蜜蜂。山桃移栽在院中不易成活。”
隔着木门与高墙,银霜在内,秦钰在外。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离去。
江沚与初一十五三人却哭的眼泪直淌。
“好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秒人儿,如今竟一别两宽各奔东西。戏本子里都不会这么写的!真叫人伤心。”
“银霜姐姐最喜欢少爷那一身腱子肉了。以后可怎么办呀!表小姐你放眼瞧瞧,这城西的百姓个个都面黄肌瘦,根本挑不出半个良人!”
银霜抓起一团雪丢向三人。
“叫你们胡咧咧!”她的目光转向用袖子抹眼泪的江沚。
“上好的衣料,染的这样艳红不容易,沾了水可就变花了!”
说着,银霜掏出素帕子摔倒了江沚怀中。
“喂,我刚才那一番话是特意说出来给你听的。你听懂了么?”
江沚泪眼婆娑,抬起头来发愣。
“你是说表哥他们的筹谋?听倒是听见了,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银霜白眼翻上了天。
“少装算。办这些事讲究个里应外合,我就不信你家就这样置身事外!回去留心着些,别让你家老头子把你卖了还不自知。”
江沚心中七上八下。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各有倚仗,斗得不可开交。若不是今日秦钰表哥上门,她还被关在屋里绣嫁衣呢。
“不对!表哥如今失势,怎么他一说,我父亲就许我出门了?其中果然有问题。”
未免生出什么事端,银霜催着江沚找到自家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