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嗯。”

但不齐。

·

按理说白承安还能休息两三天，但紧接着第二天，还不到七点，他的助理冯奇就给接连打来了三个电话，彼时白承安尚在梦的结尾——

四周是无边际的树，层层重影，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抬头是血浸染过的天。

这里死寂无声，白承安顺着视线去看眼前靠着树、面容模糊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年纪二十五六，腹部流着血染湿了他的衣服，大片大片，止不住地流，仿佛连空气中都是这种闷湿粘稠的感觉。

而青年像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他注意到了白承安的目光，想要遮住受伤的地方。

但他毫无疑问地失败了，于是他只能无奈地仰着头，与白承安对视。

两厢沉默。

片刻后，青年先才移开了视线，他看向白承安身后的天，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掠过层层树影正在飞出云端的鸟雀。

再然后他看着远去的云雀，在笑。

白承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这时他才发现他一直弯着腰，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去捂那恼人的血还是青年笑着的眼。

最终，白承安没动，他放下了手，而后感觉到青年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他身上，他眼神颤了颤，心里有种道不明的难过。

这是谁？他想。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的……白承安迷茫地分辨着，然而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知道从哪天起，也许只是从某个瞬间开始，他无法理解悲伤或是痛苦，无法共鸣，也不能理解那些无数望向他的视线里为之沉重的部分。

他与他们，隔于迷雾，他只能在特定的人面前感知到世界是不同的色彩。

“叮铃铃——”

这一片死寂被恼人的铃声冲破了，白承安倏地睁开眼，他深呼吸调整了几秒，随后接通了电话：“喂？小冯，什么事？”

“博士，药监局这次派来的审查小组，认为我们提供的ADME数据[注1]不符合预期，可能会要求进行现场检查之后再议。”冯奇争取了一口气说完，这是他们预料过的结果，审核一定是地狱级，“审查组那边明天才会给您发邮件，现在和其他几位博士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嗯，”白承安揉着太阳穴，应了声，“王博士怎么说？”

冯奇住在研究所提供的寝室大楼里，他们组的住楼里的不少，其中有一位是S2组的副组长，本名王志毅，他是个直脾气，尤其是近几年鲜少给人留脸面。

“没说什么……王博士的意思是我们的现场没什么，数据也是核对过几次的，审查组那边应该只是为了安全考虑。”实际上王志毅原话句句在“慰问”，而冯奇说的是润色版。

“嗯。”白承安没在意，他跟王志毅共事久了，知道他是年纪随着脾气增长越来越暴：“对了，记得把梁祝安叫上。”

“是，您放心，我已经通知安姐了。”

H区A组的梁祝安，她是白承安带出来的，这段时间负责对接两个组的研究进度。等S2组进入临床阶段了，那么H区的研究任务会暂时叫停，A/B组舍一取一。

“知道了，我马上到。”白承安给司机发了个消息，顺带夸了一下冯奇：“这次表现的不错通知的很到位，哦，也是多亏你父亲那边的消息了。”

冯奇的父亲是异能者，末世前在药监局工作过，这方面的消息他比较灵通也比较有经验，后来跟对了人如今官职不小。

“应该的，博士。”冯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下：“我父亲说可能不止是这方面的原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审核组会跟我们重点沟通。我觉得是我们提交的那版临床方案……”

白承安语气淡淡地打断了他：“好了，我们制定方案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向上面报备过了。”

“如果有问题的话，早就被叫停了……”白承安听见开门声抬眼，看见秦遇推门进来了，结束了话题，“先这样吧，还有什么问题线下说。”

电话一端的冯奇恭敬道：“好的，我在实验室等您。”

秦遇看白承安在打电话就没进来，他穿着睡衣，抱着双臂靠着门，听见某个关键词才做了个口型问：“实验室的电话？”

白承安耳朵听着冯奇的声音，眼睛看见秦遇的口型，忍俊不禁：“嗯。”

挂了电话之后，秦遇才出声：“不用猜我就知道，肯定又有突发状况，需要我们大组长去处理了。”

“对。”白承安欣然承认了，他边应付秦遇边换衣服，“哎，世界仍需拯救，同志仍需努力啊。”

有亿点中二。

这是秦遇早几年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听着白承安说无奈地一笑：“是，白组长拯救世界辛苦了，我给您准备一下作战装备咯。”

白承安一摆手晃了两下，这个动作他做的潇洒，使唤人也是得心应手：“准了，去吧。”

秦遇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哼笑着，还是靠着门抱臂，也不动。

白承安换好衣服了，他睨了秦遇一眼，唇红齿白的嘴一张一合：“快去。”

“咳…”

秦遇滚了滚喉结，不自然地伸手摸了下鼻子，盯着人的视线半推半就的移开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