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心中虽着急,可也不想一向和睦的父子俩因为此事闹僵,于是赶紧起身拉起儿子,语重心长的苦劝。
“我知相宜性子温婉,且曾为了侯府和你,差点搭上性命。可侯府不能因为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丢尽颜面呀!再说,她所求的,只是和她那个丫鬟衣食无忧,安度余生,母亲答应,保她在别院活的比在侯府还惬意,月例再涨三银,如何?”
陆桐生本就冷峻的脸变得更加难看,“母亲,难道她与我在一起,只为一个衣食无忧?”
陆夫人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拉了儿子的手安抚,“那是相宜还在梁家时,为了进侯府,她说是只求这个,绝不贪图身份名利。她是个安份,知进退的,母亲其实也希望她能一直陪着你的。”
陆夫人知晓儿子脾性,此时若强逼着他送走相宜,只怕难以如愿,于是迂回沟通,缓和气氛。
陆桐生“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父亲,母亲,她自知身份低微,依旧为了挺身而出,三番四次在人前维护我,甚至因为我染上咳疾,至今未愈。若此时弃了她,我便是薄情寡义的无耻之徒,难道你们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陆盼山再也忍不住,厉声斥责儿子为了几分儿女情长,罔顾侯府颜面。
陆夫人艰难的在其中说和,缓和关系,可父子俩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最后,父子俩只能不欢而散。
临走前,陆桐生对着父亲俯身一拜,“父亲,我心中有她,我能处理好此事,请您相信我!”
陆盼山瞧着儿子直挺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长叹一口气。
自古以来,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向清醒克制的儿子,怎就将那么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了呢?
他年轻过,也曾为了夫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知晓儿女情长有多噬磨人心。
或许,他真的应该给儿子一个机会?可那样的女子,值得儿子付出吗?
一时之间,行走朝堂几十载、向来果决刚毅的忠义侯也拿不定主意了,唯有暂时相信儿子。毕竟,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是要靠儿子支撑延续。
离开正堂好一会儿,陆桐生才平复好了情绪。
他没有回自己院落,赶去了侯府一个偏院,刚才乔良来报,乐棠已被截下,此刻正关在那里。
推开门,瞧见乐棠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脸,陆桐生知晓,这丫头应是知道了外间的那些风言风语。
果真,他一问,乐棠便老实交代,今儿午后,她在府中灶上时,无意间听到几个下人议论此事,已经知晓了外间传闻的一切。
乐棠哭花了脸,跪在陆桐生面前“扑通扑通”连磕几个响头,“大人,他们胡说,我家方娘子是清白的,你莫要迁怒我家姑娘,她是无辜的。”
陆桐生点点头,示意乐棠起身。
能在此时还想着念着她家姑娘,为她家姑娘求情,这性子,确实和她那个主子相宜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丫头,对相宜确实忠心。既如此,这丫鬟便可做帮手,这样事情也好办一些。
陆桐生放下心来,审慎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乐棠千万不可在相宜面前提及此事。
他若不在侯府,乐棠需寸步不离陪在相宜身边,避免她从其他人口中知晓此事,受到伤害。
等外间那些流言蜚语处理妥当,这些事便是过往云烟,对相宜产生不了太大伤害。
当然,最好她一辈子不知晓此事。
乐棠满眶盛满了泪,重重点头,她家的姑娘,她自会万分尽心,为了相宜,她一定会严守秘密,并保证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在相宜面前提及此事。
此刻,乐棠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侯府世子爷,应是真心为她家姑娘考虑费心。
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成为她家姑娘一辈子的依靠。
说完这些,陆桐生没放乐棠走,又问起了相宜阿娘方希仁的事情。
他得了解清楚过往的那些事,才能找到方法处理那些风言风语。
乐棠哽咽着,讲起了她记忆中的方娘子。
乐棠尚在襁褓中时,被扔在大街上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难得出门的方娘子遇到了可怜的她,便抱回了家,说是给梁家拣回了个丫鬟养,实则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和相宜放在一处抚养长大。
虽然乐棠三岁多时,方娘子便已离世,但乐棠早已将方娘子视作母亲,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方娘子话不多,每日不是忙着给她和相宜做时令饭菜,便是找些梁家剩下的布头边角料,想着法儿的给两人做各种好看的衣服和鞋子。
可惜她和相宜当时都年幼,没有学到半分方娘子的女红手艺。
方娘子在望京城没有其他亲人,身边只有一个李婆婆,所以她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不过是到集市上买几条新鲜活跃,回来给相宜和她改善生活。
听到此处,陆桐生开口询问,“李婆婆便是一直陪在方娘子身边的老妇?你可知她如今去往了哪里?”
乐棠摇头,表示有记忆以来,李婆婆便在方娘子身边,似母又似仆。
婆婆同样话不多,和方娘子一样和善,不常外出,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帮助方娘子抚养她和相宜长大。
方娘子出事的那日,李婆婆瞧方娘子出门一直未归,便也出门去寻。
可后来,方娘子失足落水,连尸首都没寻回。李婆婆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她和相宜留在梁家相互依靠。
说到这,乐棠哭红了眼睛,“方娘子秉性纯良,和善温婉,外间那些不了解她的人竟这般污蔑抹黑她,多嘴多舌的那些人合该下去阎罗殿受些阎罗酷刑!”
陆桐生瞧着乐棠难过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好受,一个丫鬟已这般伤心,若她知晓了自己母亲被冠上这等污名,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让乐棠平复好情绪,回去万不可给相宜瞧出异样。至于外间风雨,他去解决。
乐棠含着泪,没说话,只是跪下去,“砰砰砰”给陆桐生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