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生没有逼她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屈指弹灭跳动的烛火,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她偷偷抬头,暗夜中,他双眸清亮,扯了被角将她盖了严实。
“大人。”她仍无睡意,忍不住问了最想知道的问题,“若将来,您再不需要挡箭牌,是否真的可以放我出府?”
“看你表现。”他回的轻描淡写。
“那乐棠…可否随我一同出府?”
“依旧看你表现。”
“可姐姐还等着进侯府呢!”
“让她且等着。”顿了下,那声音又说,“梁家那边,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
窗外忽地再次掠过打更声,相宜数着更鼓,忽觉肩头一沉——陆桐生的伤臂隔着锦被环过来,额头抵着她发顶,声音渐低,“以后,我若不再让你做挡箭牌,且许你、和你那个丫鬟一生衣食无忧,你可愿一辈子待在我…这侯府?”
相宜在渐匀的呼吸声里睁着眼。陆桐生袖口散出淡淡血腥气,混着药香织成张逃不脱的网。她想着他最后的那一句话,想的头都疼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以及,是否该信他……
夜深人静时,陆桐生伤臂无意识收紧,牢牢护住锦被下之人。
相宜盯着他微颤的睫毛,鬼使神差地,伸手将滑落的锦被轻轻拉至他渗血的肩头。
二更的梆子敲过两遍,房檐下的铜铃,随风拂动,一阵细微清脆声响。
乐棠一会儿蹲下来抠石头缝里的青苔,一会儿又起身揪着衣角原地转圈,还时不时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焦躁不安。
她实在是担忧相宜,怕那世子再欺负她,伤她。
可听房中如此安静,此刻又熄了灯,难道一切正朝她们预算的那样,世子已经同意,明日便放了姑娘和她离开这侯府?
“乐棠姑娘?”
暗影处突然冒出个人影,吓得她一脚踩空台阶。乔良箭步上前一把托住她的手肘,“怎地还候在这?主子们已歇下,你也快回房休息。”
“要你管!”乐棠甩开他的手,杏眼瞪得溜圆,压低声音厉声质问,“我倒想问问,你家大人总将我家姑娘扣走,回来便带着伤,他到底是多厌弃我家姑娘?”
她踮脚往窗纸上贴,鼻尖蹭了层灰,“你看,这又被扣走已两个多时辰!”
乔良挠挠后颈,玄色短打沾着夜露:“这…宜娘子今日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呸!”乐棠白了他一眼,“你怎的不说前几次?我家姑娘再待在这侯府,只怕早晚被你家世子折腾到没命。”说罢,她抬脚往回走。
乔良见她要走,不知为何,心中一急,几步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乐棠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恼火,刚要发作,就听乔良说道:“你误会我家大人了,他也不想宜娘子有事。最近外面不太平,他担心宜娘子被人盯上,回来时还特别吩咐,宜娘子和你近日还是不要出府为好。”
乐棠一愣,满脸惊诧,“世子不是已经答应,放我和姑娘明日离开侯府,咱们再无干系的吗?”
乔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姑娘为何非要出府?侯府虽说规矩多,但绝不会亏待宜娘子和姑娘。”
乐棠才没心思听他说这些,一把拨开他,继续往前走。
乔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解释,“今日游宴上,有人盯上了宜娘子,世子担心宜娘子安危,这才不让你们出府。还有,世子命我选一把合适的弓弩,说要教宜娘子防身,他是真的在为娘子着想。”
乐棠疾走的脚步越来越慢,脸上仍带着几分怀疑,只是不想和这世子的‘帮凶’多说一句话。
等她到了罩房门口,乔良依旧跟在身后。
“你到底想干嘛!”她转身,凶巴巴的喝问。
乔良憋得脖子通红,摸出块油纸包:“这是…城南王记的糖糕。”他结结巴巴解释,“给…给你。”
三更风掠过回廊,卷起乐棠褪色的裙角,她看着这人局促的样子,口气终于缓和下来,“你说...我们真走不成?”
乔良点点头,“外面乱得很,很多人盯着侯府和世子,你们出去了,定然有人盯上。”
乐棠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吐出了简单的一句话,“知道了,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