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芳草萋萋,溪流潺潺。
京郊外,赋闲在家的侯府世子陆桐生在这别院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附近的庄户们倒没怎么见过他露面。
今日微风轻拂,草木葱葱,庄户们惊讶的发现侯府别院人进人出,好是热闹。
驻足细瞧,只见侯府内下人们将成箱的书画行李等从院中抬出,然后规整的安置在门口马车上,看这架势,这世子爷是打算回京了。
不一会儿,陆桐生果然出现在府门口,来往的农妇小姑娘不由的将目光投过去飞快瞄两眼,这世子爷一贯的满脸凛然,但属实是周正俊逸的让人错不开眼。
陆桐生的步子惬意闲适,跟在他身后的宜娘子,倒是抿着嘴,冷着脸,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相宜不想离开别院,今晨因为这个事情特意求到陆桐生面前,没想到他很干脆的直接拒绝。
她不甘心,好言相求,说陆夫人已在望京城为他相看了好几个良妾人选,个个才貌双全,只等他回府后亲自挑选。
至于她自己,体谅世子爷和将要入府的良妾,自不能在新人面前扫兴碍眼,所以自请留守别院,日常可以和庄户们学着种种菜、养养鱼,等有所收获后送回侯府,也可让世子爷吃上个新鲜。
岂料陆桐生冷着张脸,只用一句话便堵的她哑口无言,“侯府院里的菜还荒着呢,陆某能不能吃个鲜,就看它的主人管不管了。”
相宜一步三回首,磨磨蹭蹭终是上了马车,掀帘再看一眼别院,心中哀叹,没了他的别院,她可以住一辈子!
身旁一阵动静,她赶紧正襟危坐,垂头敛目,再不乱看一眼。
人静下来了,她心中却腹诽不停,堂堂世子爷,有手有脚,干嘛不像乔良那样一路骑马,反倒是和她一个女子一起坐马车,碍人眼,惹人嫌。
陆桐生肃然端坐在马车中央,看着她脚尖搓地,不大的一张脸隐在垂下的发丝中,病恹恹的,毫无生气。
自上车后,他没说一句话,心中却上下起伏不定,用力攥了攥拳头,才勉强摁下心中烦闷。
她身边那个丫鬟早已活蹦乱跳,倒是她,被勾起了病根,没日没夜的咳咳咳,咳的人心烦。
正如此想着,寂静车厢内一阵急促压抑的咳声,相宜慌忙道歉,然后手捂嘴巴就要出去。
“无妨。”
陆桐生叫住她,然后递过一个食盒,示意她打开。
相宜犹豫了两下,等咳声平息才顺手接过,疑惑打开,竟是一盘新鲜的枇杷果。
别院里,每次锦娘给她送汤药时,也总会带上这么一盘枇杷,祛了口中涩苦,咳声也能跟着减少两下。
吃的时间长了,久了,不知不觉中,她倒是喜欢上了这小果子。
看来还是锦娘细心,事先在车中备上了枇杷,可以让她路途中当零嘴解闷儿。
心中窃喜着,她摸索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汁水丰盈。
等一颗果子进了肚,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赶紧开口,“大人,您吃吗?”
陆桐生正坐着闭目假寐,听到声音才恍然所觉般睁开眼,看了眼她手中的枇杷,然后接过,在相宜讶异的目光中,云淡风轻的咬了下去。
马车外,易木一脸专注的驾着马车,坐在他旁边的乐棠默不作声却满脸嫌弃。
要不是担心她家姑娘,她才不要和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坐在一起呢!
易木像是耳边长了眼睛,即刻察觉到她的不满,于是腾了只手从怀中摸出个东西递了过去。
乐棠撇撇嘴,不伸手,更不接话,她才不稀罕也不在乎小人送的东西。
易木平静的转头看她一眼,“之前看你那个玉镯坏了,昨日上街采购看到这个,你试试?”
那日她被打的几乎不省人事,仍不忘一块一块的将碎镯子捡起来收在手心。
岂料他这话一出,身旁的乐棠立刻眼泪两行,“那个玉镯,是我家娘子留给我家姑娘,姑娘又送我的,可…可……”
让她伤心的那个玉镯,是梁相宜意外离世的阿娘方娘子在世时所用物品,方娘子随身物件不多,独独只留下一个金簪和那个玉镯。
梁相宜和她情同姐妹,便将玉镯送与乐棠,她一直随身带着,宝贝似的。可前些日子她被拖出去刑杖,那镯子被下人不小心打到,碎了好几截。
虽然之后相宜安慰她说,阿娘的簪子被送了人,玉镯又碎了,谁都不必自责,责任全在那世子爷身上,这笔账早晚要算。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心疼可惜那个玉镯。乐棠越想越委屈,眼泪哗哗是掉个不停。
易木看到她流泪,握紧缰绳的那只手不由抖了几下,然后马车便不可控的朝着路边田沟冲去。
他急速勒紧缰绳,骏马一阵嘶鸣,整个马车不由的前后颠簸了好几下。
车厢内一声极低的惊呼声,随后,易木便听到里面传来手指轻敲厢壁的警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