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的看了乔良一眼,点头同意,自己则转身出了小院。
不一会儿,陆桐生提了棵半人高的小树进院,将身上零零碎碎碍事的东西解下来放在一旁,然后要过锄头开始在菜田旁边奋力刨起坑来。
相宜不解,凑过去问,“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种树。”
相宜有点气恼,种树!种什么树?您把树种在这儿,长大后岂不是要影响我的菜吸收阳光?
于是她出言反对,“大人,这院小,树种这儿怕是不易活。不如妾帮着把树挪到您院里吧,那儿地方大。”
“不用,种这儿挺好,这树易活,长大了还能吃果子。”说着话,他已刨出个四尺见方的深坑来。
相宜忍不住咳了两声,没好气的问,“什么树啊,果子有那么好吃么?”
陆桐生停手抬眼看她,“枇杷。”
别看只是屁大一块儿小菜田,可是要开垦、松土、施肥、浇水,还要分片种不同蔬果,所以三人忙活大半天还剩一堆活计,再加上相宜身子不济,不多会儿已累的满脸虚汗、大咳不止。
好在易木往这小院跑的勤,看几人忙碌,立刻唤来府里的几个仆从丫鬟帮着分担,终于赶在日落时分,小菜园和陆桐生独自忙活的那颗枇杷树才好好的栽种完毕。
看众人一个个累的满身泥、一头汗的,相宜过意不去,招呼大家净手,她则回房端出自己做的糕饼甜食犒劳感谢帮忙的人。
几个下人咬上一口这不起眼的吃食,个个眼前一亮,没想到宜娘子院里小厨房做出的点心甚是清甜,满口都是绿豆、糯米和红苕最本真的味道,也不知她们主仆俩到底是谁有这般好手艺。
陆桐生等到最后才分到一块儿红苕饼,他垂眸瞟了眼空空见底的盘碟,抬眼看看其他人一手一个的糕点,心底生出几丝不快,冷脸放下红苕饼,捡起外袍穿上,又将荷包玉佩等零碎物件挂上,转身出了小院。
等他在母亲房中吃过晚饭出来时,外间已黑沉一片,徐徐微风夹杂着残留的初春寒意吹过,不由得让人头脑清醒。
郁结稍缓的陆桐生这才恍然察觉自己刚才的恼怒来的甚是奇怪,不过几块儿吃食而已,何必与她还有那么一帮下人计较?简直愚蠢可笑!
想到此,他抄腿急往回走。
借着青石小径穿过府中花苑,不妨夜风吹过,传来一阵细微交谈声。
“世子爷怀中的丝帕和随身络子都是你亲手所绣,咱世子爷怕是看上你了吧?”
一旁凉亭隐蔽处的丫鬟密语声成功阻住他的脚步,陆桐生顿步沉脸细听。
另一个丫鬟的声音细嫩犹豫,“莫不是看错了吧,世子爷怎会随身携带我绣的物件?”
“方才我瞧得真真的,府里丫鬟们,只你一个喜用青绿丝线绣花蕊,缠络子也喜用这个色,很是扎眼,怎会有错?”
陆桐生悄然摸出这两样东西瞧上一眼,冷哼一声,登时将两个窃窃私语的丫鬟给吓了出来。
稍稍盘问上两句,他便摸清了来龙去脉。
他身上的这丝帕和络子确实是眼前这个叫青蕊的丫鬟所绣,年前时乐棠见了说这两样东西好看,想借回去临摹着做,甚至还送了一包果子给她,青蕊过意不去,便将这两样东西送给了乐棠。
陆桐生阴沉着脸,交代两个小丫鬟不准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否则必远远发卖出去,吓得两个小丫鬟连连发毒誓答应。
看两个小丫鬟互相搀扶着走远,他手猛地一甩,那两样东西轻飘飘的落进一旁夜露打湿的泥地里,瞬间脏污不堪。
梁相宜,你倒是玩的好一手借花献佛!
可怜的相宜守在火热的炭盆旁却猛地打了个冷颤。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世子爷会随身佩戴自己送的东西,且就算他戴了,又有谁会闲得慌天天盯着看他戴了什么东西啊?这世子爷就算明天头上顶个雕,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哦,对,除非给她银钱!
她浑身冷战刚过,立刻抄起火钳将燃着的火炭拨弄的更旺些,头疼着自己何时才能离了这炭盆过日子。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后,房门“啪”地一下重重打开,她看到陆桐生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将手中两件黑黢黢的物什送到她面前。
“你送的帕子和络子脏了,拿去洗洗。”
相宜疑惑着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接过去洗了。
这世子爷之前从未让她洗过任何东西,今儿是怎么了?倒霉的相宜直到许多年后,才从这世子爷口中知晓原来她这招借花献佛早早便已露了馅。
只是此时此刻,她以为是这世子爷爱磋磨人的老毛病又犯,便不敢多言语,顺从的洗好后晾在炭盆旁。
坐在炭盆旁一直漠然的陆桐生瞟了眼她被凉水浸红的手,沉着脸说了句,“没洗干净。”
话音落,他随手一挥,晾着的帕子络子飞身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盆,一阵焦烟突起,那两样东西飞速蜷缩焦黑,眨眼功夫成了一团刺眼的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