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杙属于手长脚长的人物,所以她的手也比一般人的要长一些,女皇拿在手里比量,自己偷偷盘算女儿的身高,五拃多一个小指头,那确实在同龄孩子里算高了。不由一阵得意。
气氛渐渐地安静下来。外面的车轮和脚步声越发清晰。
女皇的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但她仍拿着岑杙的手仔细端详。她的指尖微微上翘,指节匀称纤细,像坚韧又柔软的细竹。关节并不突出,平时握笔弹琴,显得很有书卷气,又自带一股风流。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只手真的曾经断过吗?她曾仔细研究过那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蓝色血管,如同一气呵成的脉络图,找不出任何衔接的痕迹。好像上天重新赐给了她一双崭新的手一般。
李靖梣不安分地与她十指紧扣,恍惚间,触到了她手腕上的动脉,如同感应到了生命本身的律动,灵活、坚韧、又有力度,只觉得心也跟着一跳一跳起来。
她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岑杙的脖颈,问:“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声音酥软得不像平时的样子。
岑杙:“???”
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应该是紫竹林,紫竹林后边就是太平书阁,过了太平书阁,还得绕一大圈,到无为宫。你怎么了?”
她注意到李靖梣的异样,好像连体温都升高了。
李靖梣沉默了一会儿,感觉体内一阵燥热难耐,尤其小腹那个位置,似乎攒了一团火。
偏这时,岑杙的手抚摸到了她的耳根,就跟燃烧的火引似的,女皇的脸腾的烫红了。
她沙哑地说:“我想去太平书阁……”
“现在吗?”
她点了点头,鼻头有汗沁了出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迫切:
“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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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预备回房休息了,余光瞥见周夫人依旧在殿中,头一点一点的,明明很困了,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招来留风,朝周夫人指了指。留风会意,小声地叫醒她,“夫人,夫人,二公主要去睡了,您是……继续在这里坐着?”
周夫人一下跌醒,一听李靖樨要去睡了,打了个哈欠,说:“啊,公主要去睡了?那我也该去休息了。公主不会再吃点什么了吧?”
“不会了,公主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留风回答道。
那她就放心了。留风愈发纳闷,跟李靖樨提起的时候,说:“周夫人真有意思,二公主吃什么喝什么,她都要先过问,好像生怕错过什么好吃的似的?”
李靖樨也搞不懂她的行为。忽然,她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前天,不,大前天,就是咱们晚上划船遇到水鬼的那一天,我洗澡的时候,有一块红色的玉璧,这么大,不知道放哪儿了,你帮我找出来。”
留风一想到那晚的水鬼事件,就感到全身冷飕飕的。那晚她晕过去了,所记得的事情不多。不过,对那枚玉璧,她还有点印象。只记得它特别莹润漂亮,还想着二公主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块赤玉璧,就顺手收了起来。
“公主现在就要吗?”留风向她确认。
“对,现在就要。”李靖樨想着,这对母子明天就要走了,她得把玉璧还回去。
“好,公主等会儿,我这就去找。”留风说完转身去找玉璧。
李靖樨就在床上平摊开来,不一会儿,留风就拿着玉璧回来了,那是一块系着红绳的赤玉璧,大小如铜钱,即使在黑暗中也十分显眼。
“对,就是这个。”
李靖樨一眼认出来,将它握在手中,只觉得掌心温润,并不冰冷。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正想丢在床头柜上,却突然又收回手来,她发现,这玉璧内侧竟然刻有几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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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偏殿的周夫人已沉浸在梦乡,而西偏殿的驸马都尉却被粗鲁地唤醒,偷偷押到二公主殿中,接受一场突如其来的审问。
“好啊,好啊!”李靖樨愤怒地叫嚷着,“我当这周小山,怎么突然长进了呢,原来是有人偷龙转凤,企图瞒天过海!!!”
周晓川一看那赤玉璧,就知道自己身份泄露了。
然而,她假装镇定,矢口否认,“这枚玉璧公主是从何处得来的?我看着它确实有些眼熟,不会是我姐姐曾经丢失的那块吧?”
李靖樨怒不可遏,她厉声喝道:“你还敢狡辩!这明明是从你头上摘下来的!”
周晓川脑海中那些零散画面,瞬间被一力穿透,串联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当时,她拿到的钥匙也是绑了一根红绳,跟这枚玉璧的红绳很像,她顺手将红绳套在了手腕上。然后,她的发带也是一条红绳,后来,头绳被水冲散了,她就想着拿钥匙绳代替一下。因为当时天黑,加上湖水冰冷刺骨,她并没有感知到钥匙和玉璧的差别,就误摘了赤玉璧红绳当了发带。
到达不争水榭后,由于太过紧张,她又忘了这件事。加之腕上本来就有钥匙,没耽误开锁,她一路上都没有再想起来,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玉璧在水底被李靖樨勾走,她心中更担忧的是身份暴露,一阵手忙脚乱后,还以为扯掉的是头绳。
头绳、钥匙、赤玉璧,这三个原本不相干的物件,却因为一根相似的红绳,在她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之前,她竟从未想过,竟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让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多少有点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