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帷有一瞬间的昏厥。鼻骨折断的冲击感顺着神经传输到脑子,冰凉得如同吃了薄荷糖。
他真的很想问“自挖伊家人,干卿何事”,但不想死。面前所承受的愤怒,不是他能招惹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懂了些什么。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薜荔,女萝……”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老管家。
陆允玵不理解他为何要念歌谣里面的句子,余光瞥见老管家在偷偷地运转墙壁上的暗门,心道不对,赶紧喊话:
“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量晒干的药草带着清澈的香气从打开的密室天窗里倾泻而出,纷纷扬扬地落在陆允玵身上。
药草强烈的香气对他有种抑制的作用,明明是香草,却令他的灵魂战栗,随时晕眩。
罗帷从地上爬起来,把脸从乱石堆里刨出来,不顾流血的伤口,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我猜对了呢,这位姑娘果然不是人类——我甚至不该叫你姑娘,因为你的身体是女的,灵魂里却还有另一个人。”
陆允玵惊疑地抬起他的手,细嫩的手指被割开了无数密集又窄小的口子,鲜血蓄势待发,又不流出。
他知道这两种草都生有倒刺,采摘时很容易被划伤,却不知被划伤的痛苦居然深入骨髓。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为一堆死人打抱不平,除非他自己就是个死人!死人,就该乖乖进地狱!”
陆允玵消息困难,一句话也不能说。更准确地说,他的灵魂逐渐从马兰亭的躯体内剥离出来。
“该死……”他用古容国语骂道。
一旦脱离马兰亭的躯体,灵魂在一瞬间就会被这两种辟邪的草驱除掉。
到那时,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罗帷并不想放过他,朝他扔了一大把薜荔和女萝,阴恻恻道:
“你看看吧,这就是现实,死人就是低活人一等的,我只要随身带着辟邪的香囊,你就对我无计可施。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挖掘你的坟墓。你是陆允玵吧?我想想陆允玵的坟墓是在哪里来着……”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变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往老管家藏身的柜子边跑去,不忘说:
“你疯了吗?这样做,那个女孩子的身体也完了呀!”
陆允玵十根手指指甲全部转化为红色,手上细密的伤口宛如连成红线,源源不断地输血到指尖。
十倍威力的剥啄行!即使是有盔甲的保护也不能幸免,整个密室都能轰炸粉碎。
但同时这需要大量的血液,马兰亭的身体会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
陆允玵管不了那么多了。
灵魂被炙烤的痛苦令他难以思考他策,对马兰亭被无辜扯入其中,他也很抱歉。但一旦他的灵魂被抽离驱除,中了迷药的马兰亭也难以活下去。
他会尽力减小对方的损失。
再说下去就要接近于欺骗自己了,陆允玵摒除杂念,把血液集中在指尖,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说:
“你不该这么做的,那个女孩没有同意!你不能替她做决定。”
陆允玵毫不意外这个声音的出现。
“她不知道她做出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古容国的事很复杂,三言两语跟她说不清楚。”
声音道:“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说啊。”
陆允玵反驳道:“现在没有时间了!再说,我会尽量减轻对她身体的消耗的,我没别的办法了。”
“没办法你就不做吧,”声音说着最冷酷的话,却是用最温暖的声音:“我宁愿看你死去,也不愿你违背信仰。”
一声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