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说的好听,可是双方心里都门清,所谓“喝茶”,不可能只是字面意思。
其中最为直观的表现便是,随着她的话音落定,女人周身那种山岳一般浑厚的气势,就已经不加掩饰的,铺天盖地的锁定、压制到了他的身上。
“……”礼帽男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部肌肉紧缩,扣在礼帽上的手也瞬间被绷紧了神经。
见鬼。即便是很快又稳住了心神,礼帽男也依旧忍不住在心间暗自腹诽。
大抵是没能想到,自己在第一时间,竟然是被对方的气势给唬住了。
后退的这一小步里,男人终于看清了,对方转过身来的全貌——
银白的发,灿金的瞳。
再兼之手中那柄极具标志性的银白长剑。几乎与传闻中那位已经闭关了两年的圣女阁下一模一样。
礼帽男对银发主人的身份很快就有了大致的揣测,然而嘴上却不肯让出分毫:“日安,这位不知名的……那位闭关圣女——兰黛娅的狂热拥护者。”
虽然按理来说,神殿每一代,都应当有且仅有一名圣女或圣子才对。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她们这一代,竟然一共出现了两名圣女。
方才在中央广场的神像下方,带领信徒们祷告的艾诺丝便算做一位;而另一位,自然而然,便是今日才出关的,如今正拦截在礼帽男眼前的兰黛娅了。
只不过她今日出关得太过于匆忙,神殿还未来得及对外向民众们放出消息。
是以礼帽男将她猜测为会模仿偶像的狂热拥护者,倒也实属正常。
兰黛娅并没有纠正对方话语里的问题,只是将一只手按在了手中银白长剑的剑柄,和缓而又强硬的,重复了自己先前的内容:“您应当随我一起走了。否则再迟些,茶水就不好喝了。”
威胁的意思摆得很明显。
“你们神殿的茶水,我可喝不惯。”男人反唇相讥。
只不过话音刚落,对方手中的长剑就出鞘了一厘米。
凛冽的寒光随即照映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本就不大好的神色,愈发难看起来。
“……”感受对方到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宛若凝成实质的杀意,礼帽男悻悻地收回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无比憋闷,但又非常识时务的将原本的内容替换成了:“……有劳。”
这神情,这姿态,任谁见了,都会把他当成是一朵正在遭受恶势力摧残压迫的,只能在的风中摇曳的柔弱小白花。
“好说。”兰黛娅从善如流,丝毫也没有好好的正义光明被自己演示成了恶势力代表的自觉。
已经闭关了两年的圣女阁下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体贴。
居然还心平气和地给对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换成是旁人,早就在发现对方朝着那两名巡查小队员动手的时候就出手了,可不会布置什么阵法,还费这劳什子的废话。
所幸,来得及时,那两个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否则兰黛娅自己也不确定这天还能不能聊得下去。
对于她的行径,礼帽男不予置评,奈何形式比人强,也只得磨磨蹭蹭的,非常不情愿的,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一步。两步。三……
终于,礼帽男找准了时机——
蓦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寸寸溃散成一团漆黑的烟雾!
烟雾宛若气球那般膨胀,宛若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巨口,很快就将圣女阁下包裹在其中。
黑黝黝的色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瞬间侵占了她视野范围以内的全部光线。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甚至都没给人以准备的时间。街道中央,就只剩下这团漆黑的雾了。
而属于逆教徒狂妄而又傲慢的嗓音,便在此时,响在了兰黛娅的耳旁——
“真可惜,倘若你当真是那位圣女阁下的话,我或许都已经跑了。但你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的话……”
“那就同这个世界……好好的,道一次别吧。”
“……”
“……”
老实来说,兰黛娅一时之间很难找出什么准确的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那种诡异中又带着几分微妙的心情。
她想了想,也不急着出手,反倒是先询问对方:“为什么,你们会认为……那位圣女阁下,不会在两年以后的今天出关呢?”
毕竟身为神眷者,闭关的时间向来都有长有短。有的十几年都出不从来;有的也就关个一两天。一切全凭运气。
……所以,究竟是为何,这些逆教徒笃定,她会是属于前者,没个三年五载就出不来的那一挂呢?
约莫是觉得她反正也逃不脱,男人居然也有心情来回答她的问题:“看样子,你是连那位圣女阁下的背调都没做好,就跳出来模仿了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来提醒你。有关她的那位导师……”
此话一出,兰黛娅懂了。
她忽略掉对方话语中那种暗戳戳的,对于她想要“蹭”那位圣女阁下名气却还不做背调的嘲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众所周知,她的导师,也就是如今神殿唯一的大贤者——维利雅冕下,便是一位长期闭关的忠实爱好者。
闭关一次动辄五年。近十几年以来,明面上就只出关过两回。
更有甚者,当初的兰黛娅,还是在外面执行神殿任务的时候,被自家导师给抓回来闭关的。
……那这么看来的话,对方这种“圣女阁下短时间内不会出关”的想法也就说的过去了。
但她也依旧不会改变把对方请回去喝茶的打算。
“多谢。”说话间,银剑的剑身便在此时被兰黛娅出鞘了一半。随着她心念稍转,体内的神眷之力便宛若潮水般,汇入手中的长剑。
“……?”原本的逆教徒还在诧异她为何如此气定神闲,然而下一秒,兰黛娅手中的剑,就给出了答案——
有灼白刺眼的光线伴着剑身出鞘,迸发出来。宛若一颗缓缓上升的白炽小太阳,把周围的其余颜色全部都压得黯淡。
剑气纵横。礼帽男被这光线刺得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即便是如此,剑光却也依旧无处不在。很轻易的,就刺穿了他的眼皮,直达精神层面。
像是被裹进了一颗层层叠叠的茧。
密不透风,无所遁形。
躲不开,也逃不掉。
怎么回事……?胜券在握的礼帽男就这么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狭窄的街道以内,夹道两旁的商铺之间,由着背光本就黯淡,再兼之那团乌黑的烟雾团,愈发的不引人注目起来。
倏然间,有一道灼白的光线从气团的中央刺出,给街道带来了一丝明亮的光彩。
紧随其后的就是有越来越多的光线从中刺出,恍若积雪消融般,气团中的污浊被尽数搅散。
一片白光过后,礼帽男“扑通”一声,双腿无力的跌坐到了地表,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眼底余悸未消,瞳孔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