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一哆嗦,但她压住心头恐惧,从悟空的指缝间继续看。
原来,人吊死是这般模样。
她想起以前东府贾蓉的媳妇秦可卿,虽然对外称是病死,但黛玉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秦可卿自缢在天香楼。
她见过秦可卿,风流动人,又如凤姐般会做事,很得长辈们喜欢。
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会自杀。
悟空将黛玉推到身后,想劝她先出去,没想到黛玉抓着悟空的胳膊,又害怕又好奇的张望。见她如此,悟空苦笑一声,没说出口。
“老头你见到了,怎么说?邪祟在哪里?”小丫鬟冷漠道。
“此人乃自缢,未见邪祟或冤情,你怎的不报官,任由他在这里?”悟空问道。
“报官如何,不报官又如何。反正报官了过两天还会出现,不报官他今晚消失过两天又再出现。”小丫鬟闭上眼,仿佛在经历一场永不会醒来的噩梦。
“此话怎讲?”悟空问道。
小丫鬟不回答,她只冷笑一声:“这般好奇,在宅子里住两天便知道了。”
“空房子很多,请随意,不过这里不提供伙食,二位请便。”小丫鬟很敷衍的施一礼,转身离开了,留下悟空黛玉面面相觑。
“……”悟空张眼看吊死的男人。
没有任何气息,也不见亡魂踪迹。他穿着随意,身上揣着一柄雕刀,手指和虎口长着厚厚的茧子,显然长年累月在做手工艺活。
这人是张千。
莫白中毒而死,张千自缢而死。两人无魂无魄,没有气息,简直不像三界五行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但观那小丫鬟,又确是真真切切的人。
奇也怪哉,奇也怪哉。
“既如此,我们就在此地住一宿吧。”悟空道。
黛玉点点头,她能感知到危险的来临,但在张宅,除了怪异,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一夜无话,很快旭日东升。
天亮了。
有人在隔壁推门出来,脚步跌跌撞撞。黛玉睁开眼,悟空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空无一人。
黛玉起身,刚打开门,就有一个人冲进来。
她下意识扶住来人。
竟是莫白。
黛玉呼吸一滞。
她活了?
莫白一身素服,神情悲切,她扑进黛玉怀里,抬起头,眼神从期待转向绝望,她一把推开黛玉,惊恐道:“你是谁,你是谁?我的夫君在哪里?我的夫君在哪里?”
“我……咳……小道是飞凤山补面大仙的弟子,见此地有黑气缭绕,特来一观,昨夜,是贵府的丫鬟让我们进来的。”黛玉想起自己还是童子模样,一甩拂尘,神情严肃的说道。
“道士?”莫白眼上有几分茫然,然后又换上欣喜,她死死抓着黛玉的胳膊,黛玉没想到,这么细瘦的女子,手劲却这样大,让她挣脱不得。
突然,莫白的背后扶上一只手,她瞬间松开了黛玉。
“夫君?”莫白欣喜转身。
“贫道乃飞凤山补面大仙,夫人有礼了。”悟空轻捻花白的胡须,笑意吟吟。
“大仙?大仙!大仙!你帮帮我,找找我夫君好不好,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莫白说着说着,掉下眼泪,最后干脆呜呜呜哭起来。
黛玉心有疑虑的看悟空一眼。
悟空冲她微微笑,点点头。
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夫人请随贫道来,玉儿,你也跟上。”悟空拿过黛玉手上的拂尘,冲她一眨左眼,迈着端直的四方步向外走去。
三人来到回字形走廊,昨夜张千自缢的树下。悟空用拂尘敲敲树干,问道:“夫人对这棵树可有印象?”
“这是我嫁给千哥后,他从白梅林里移植出来的树,可惜这里的土没有梅林里的适合它,没多久它就死了。道长,这棵树有何问题吗?”莫白嘴角在颤抖,她心底莫名恐惧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什么,就是……”
“夫人,夫人在吗?”一个凄切的男声从众人背后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昨夜还挂在树上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们是谁,可有见过我夫人?”
来人是张千,他恢复了正常模样,只是脸色蜡黄嘴唇惨白,看起来十分憔悴。
黛玉睁大眼,看看莫白,又看看张千,躲在悟空身后不敢接话。
“你夫人,不就在这里吗?”悟空答道。
“在哪里,在哪里?”张千拖着一只脚,在树下找来找去,似乎根本看不见眼前的莫白。
而莫白也很诧异:“道长,你在跟谁说话呢?你还没有回答我,这棵树有何不妥?”
张千像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甚至直接穿过了莫白的身体。
他们夫妻,死而复生,却一个看不见一个,一个要找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