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喜欢想这些事，就像三年前，高考成绩都出来了，他的志愿还没有定。

因为他好像对哪里都没有感情，他从小长大的城市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生活的地方，留下还是离开都无所谓，去哪里也无所谓，他唯一有感情的就是人，他不想和他喜欢的人分开，高臻原和苗兴是，冯华年也是。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他是不是真的太幼稚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冯华年从床上坐起来，他还要上班。

屋外静悄悄的，他搓了搓脸，下床开门，石头已经起了，被子叠好放在沙发尾端。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但石头照样从车子棚里推来自行车，送他去上班。

王征见冯华年一整天臭着一张脸，就拉着凳子凑过来，举着一张志愿表对他说：“你看我班这学生，第一志愿，职业技术学校。”

冯华年拿过来看看，还真是这几个字，他又还回去：“这你也收？”

“不收怎么办呢，六科加起来考三百，你让他志愿填清华？怎么，你班里也乱填啊？”

他摇摇头：“乱填的我都打回去重填了。”

“那你愁什么？”

冯华年犹豫了一会儿，他不想和别人提他跟石头的事，但总觉得说出来心情可能会好点，他还要上课，再黑着一张脸学生又要在下面八卦他失恋了。

“我弟，明明能去更好的学校，就想留在这儿。”他说。

“这儿有什么好的，环境也不好，就业也不好，工资也不高，遵守劳动法那才叫违法，天啊，”王征越说越来劲，更不理解了，“等他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就知道了。”

“那我也不能真看他被毒打吧。”他苦笑一声，拿着书去上课。

这天他有晚自习，回到家就九点多了，昨晚熬到太晚，他洗过澡就开始困，他决定不加班了，就拿了指甲剪，往沙发上一坐，腿上垫本书开始心平气和地剪指甲。

今天一整天他和石头都没说过一句话，现在石头在洗澡，他在想等一下他要不要主动结束冷战。

可是错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还要他哄。

他看了一眼沙发边角的被子，那家伙今晚还打算睡在这里吗？

浴室的水声停了，石头走过来，冯华年没有做声，还低着头剪最后一个手指甲。

那‘咔嚓咔嚓’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脆，等他的指甲又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弧，石头在他面前坐下了，就坐在沙发前的地垫上，把手张开伸到他面前。

冯华年看看那五根手指头，指甲没有多长，他还是抓住那只手往前拉了一点，细细修剪了一遍。

“你昨天说的话我认真想了。”

只有咔嚓声的房间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然后呢？”

“嗯，我可能会后悔，”石头把脸颊靠在冯华年的膝盖上，看着他们两个的手指，静静说，“他们两个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也很想走，感觉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动力了。”

“所以说，不要把未来寄托到别人身上，这种关于人生发展的选择，你首先应该考虑的永远都是你自己，”冯华年吹了一下刚磨好的指甲，把那只手松开，又勾勾手指，“换一只。”

石头把另一只手递过去，脸也从左边膝盖移到右边，还是在那里靠着。

“你这个专业，哪些学校比较好？”冯华年问。

“上海吧。”

“苗兴那个学校？”

石头摇摇头：“另一个。”

“你想去那里吗？”

“这次比赛去看了，我挺喜欢那里的。”

“很难考，你得有心理准备。”

石头‘嗯’了一声，他抬起眼偷偷看冯华年，冯华年没有笑，也没有表情，但是很明显，那张脸比一开始温柔了许多。

“如果我考上了，我们就要异地三年，”他依旧在下面看着冯华年的脸，蚊子一样嗡嗡着说，“我们会分手吗？”

“不知道，”冯华年笑了笑，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有什么担忧，“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你在那里可能有更多机会，而不是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从小到大，再到老。”

石头把鼻子在冯华年腿上蹭了蹭，冯华年用力捏他手指：“别把鼻涕蹭我裤子上。”

“我不会跟你分手的。”石头喃喃说。

“哦？”冯华年挑了下眉，“那你遇见更喜欢的人怎么办？”

石头皱起眉头：“你怎么总说这种话，一句都不爱听。”

“那你要听真心话吗？”

“听。”

“你要是敢劈腿，我以后每年的每个节日都诅咒你这辈子都没人爱。”

石头嗤嗤笑起来：“好恶毒一男的，不过我喜欢。”

只剩下最后一根食指了，他用小拇指挠着冯华年的手边：“没人跟我说这种话，也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我要缠着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神经，”冯华年把那只手甩开，“好了，走吧。”

石头没有起来，把手又伸了回去：“再剪短点。”

他捏着那几根手指左右看看：“已经可以了，再短就到游离线后面了。”

“我半个月前指甲也是这么长。”石头说。

“那不是刚好吗？”

“可是那时候你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