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要把这次出差的行程和进展都做一份报告,齐东药业的项目也要开始跟进,在工位忙活了一天,把齐东药业的资料整了整,又把这次青岛出差的表格填了好几份。
眼眶周围有些发酸,张思谭抻了抻腿,微微闭目养神。
旁边的李华坐在工位上,往她这探了探脑袋:“张队,这出差一个多月,回来也不消停,你是真能顶得住啊。”
张思谭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睁开了眼:“你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跟着在青岛跑东跑西,我没想到你会来我这队。”
李华工龄有快二十年了,无功无过,鲜少有人夸,突然听到张思谭说他也挺辛苦的,脸上不由有些羞涩。
“你们年轻人啊,想法多,胆子大。这次跟泰永的项目,你说要利用舆论,一开始我都吓了一跳。互联网自媒体这些我们都不敢碰,你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个李华人老实,不巧言簧舌,这一番话都是真心夸张思谭。
张思谭也知道他此番话不是出于奉承,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笑容。
本来她这个学历就不容易占稳脚,能得到老员工的认可就更加不容易。她第一次带队,能够得到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出彩。
张思谭心里有了一丝愉悦,刚才的疲惫减轻了一些。
快下班的时候,工位周围吵吵嚷嚷的,大家叽叽喳喳策划着要去聚餐。
这些人愿意跟张思谭组队,去青岛出差,张思谭已然是很感激。说要聚餐,她自然不含糊,争着要做东。
没有提前预订,饭店包间不好订。不过大家都吃惯了大鱼大肉,也不愿去饭店。
有一个提议去酒馆,点几杯烧酒,上几盘小菜,酒馆氛围又好,既有新鲜感,还能拉近大家的距离。
张思谭这一队多是小年轻,都很赞同这个提议。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等着下班时间。
李郝那个工位上没人,但大家毕竟都在一个办公室,张思谭还是邀请了她那一组的组员。
后来这些人又有的要先去接孩子,有的要先回婆家做饭,七折八折的,才都凑齐在酒馆。
这个小酒馆建在地下,推开一道小窄门就是楼梯,顺着楼梯往下走,酒馆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里面光线很暗,发出幽黄光线的吊灯七七八八零落散着。这个点店里没有客人,前台一个服务生拿着喷枪把托盘上的肉挨个喷了一遍。
炙烤过的肉香在空气弥散,大家都凑到前台要点这道菜。
张思谭搭李郝的车来,一路上被李郝百般嫌弃,都“张队”了还买不起车。
北京太堵,买那么一辆车还不如搭地铁方便。
不过她搭李郝的车还有一个原因。她知道李郝好面子,请她吃饭她未必赏脸。但是办公室的人都来,李郝要是缺席,又很说不过去。
借着搭车的由头,李郝自己也出了力,来吃饭就能理所当然些。
大家点好了菜,又拎着烧酒在桌前坐下来。
酒馆里就他们这群人热热闹闹的碰杯。几个桌子拼到一块,不管是张思谭这个组还是李郝那个组,都随意地坐到一块,其乐融融。
张思谭年轻,虽然混了“张队”的头衔,但他们都不怕她,纷纷起哄要张思谭讲两句。
张思谭无奈,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幽暗的灯光下,同事们围坐桌前,脸上都带着笑,抬头看着张思谭。
这些人里,有一起组队去青岛谈判拿下二钠水价格的同组组员,有原本不信任她现在却对她刮目相看的李郝组的组员。
张局刚通知张思谭要她自己带队时,她曾一度焦虑。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而是怕这份能力无人认可。她年纪轻轻,学历平平,她怕没人愿意跟她组队。
但当通知下来,有人自愿加入她的队,尤其是李华这种资深员工都站在她这一边时,她不无感动。
在青岛的时候,她说可以利用舆论,把齐治国学术造假的事闹大,赚一波同情分。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一是担心互联网的走向,二是怕齐深丽半路反悔。
但是这些人,给了她很大的支持。最后签署合同的时候,张思谭想,她虽然签下的是自己的名字,但这三个字背后有太多名字,太多人的付出。
所以她站起来,半是因为起哄,更多是因为真心。
她把手里的烧酒一饮而下,热辣的口感在舌尖沸腾,末端又有一丝甜。
她说:“我没有太多高光的时刻。能够进医保局是我觉得我的世界最亮的一次。谢谢我的组员,谢谢你们相信我选择我,谢谢你们又让我多了一个闪亮的世界。”
落座,响了掌声。
人们喜欢用鼓掌表达自己的激动。双手激烈的碰撞在一起,身体也随着这碰撞微微晃动,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流泻。
拍掌时总有一阵清脆的声音,让人仿佛又回到了千万年前,原始的模样,碧水潺潺,飞星驰过。
喝到十点多钟,大家嚷着要赶地铁,才终于散场。
几个人结着伴去地铁站,李郝喝了酒,没法开车,便也加入了地铁大军。
“思~谭~”一喝了酒,李郝就开始乱叫。
张思谭搀着她,好在地铁上空座很多,张思谭让她倚着自己坐下。
用李郝的手机联系了她对象来接她,见到她对象人时张思谭才稍稍放了放心。
她送李郝下了地铁站,临走李郝还死撒着她胳膊不放,嘴里喃喃着:“真羡慕你。”
张思谭勉强笑笑,把她交给她对象:“你羡慕我什么,我还羡慕你呢。”
打发完李郝,张思谭又上了地铁。
一直到下了地铁,吹着夜晚和煦的风,张思谭才想到应该提前给齐安发条消息说一下的。
她不是粗心之人,但是她此前从未有过房子里有人等她、人与人之间羁绊的感觉。所以常人习以为常的报备,到她这里,变成了酒醒之后才想到的一件陌生的事。
进了单元门,按开了电梯,随着电梯的上升,张思谭感觉有种想呕的冲动。
做了个深呼吸,她才拉开房门。
房里,灯还亮着。
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沙发上,见张思谭进门,脸上明显愣了一下,向思谭这看过来。
刚才在外面不觉得,现在进了家门,张思谭才闻到自己满身酒味。
她犹豫了一下,换了鞋,先去洗手间冲了手。她每天坐地铁,地铁站人来人往,扶梯虽然也每天有人消毒,但还是心有介蒂。
这一回家就冲手的习惯还是口罩病后养成的。
“怎么还不睡?”张思谭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离齐安稍远一些,怕身上的酒味儿沾到她身上。
“啊。”小人儿可能没想到张思谭会跟她说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在……等你……”
末了,她又补充:“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张思谭哭笑不得:“我不回来我能去哪。”
“你今天干了什么?”张思谭仰在沙发上,把脸侧过去对着齐安。
每次喝过酒,眼皮都会变沉,眼睛总是干巴巴的,眨眼的频率都变高了许多。
“今天去逛了超市,买了肉、菜、米。”
嗯?张思谭往厨房瞅了瞅,似乎是多了好几样东西。
“你会做饭?”
“可以照着菜谱做。”
“噢。”张思谭点了点头,那以后还是由自己来做吧。
“下午……还去面试了。”
齐安侧头去看张思谭,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张思谭注意到齐安的目光,以为她面试没过,回看向她,安慰道:“没事儿,面试就得多面几次。北京工作难找,我也帮你问问。”
“面试过了。”齐安把话接过去,有些奇怪的看向张思谭。
“噢。”那你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干吗。
张思谭“噢”完才反应过来齐安说的是“面试过了”,她惊呼了一声:“恭喜啊!齐安你太棒了!”
齐安被张思谭的反应逗笑了,她往思谭那边坐近了些,闻着她身上闷闷的酒香味儿,说道:“思谭姐,你身上……”
说到这,齐安故意顿了顿。
张思谭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今天没有喷香水,洗发水用的是万年不变的飘柔,洗衣液是超市促销买两袋送大盆的杂牌。
“全是酒味。”齐安把句子补齐,看着张思谭低头嗅来嗅去的样子。醉酒后的张思谭多了几分憨态可掬,与平常好像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子大相径庭。
齐安终于瘪嘴笑了笑。能有幸目睹思谭姐这副模样,算是跟她空守闺房等到现在这件事相抵消了。
?空守闺房是什么词。
“去卸妆睡觉了。”齐安拍了拍张思谭。
张思谭不情愿的起来,又深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泡在酒坛里的气味让她的眼皮更加沉重。
第二天天亮,张思谭照常醒来,宿醉之后并没有太大的不适感,甚至因为这该死的生物钟,她连赖床都没的赖。
收拾收拾从床上起来,浑身绵软无力,遂放弃了晨跑的想法,洗了把脸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地上立着一个小筐,里面收着昨天齐安带回来的战利品。
她这个点还没起,房子里很安静。
张思谭拿过蒸米饭的锅开始淘米。豆子没有提前泡,直接煮是煮不烂的,索性就不加辅材,煮了白米粥。
不过她还炒了几个菜,拌在粥里能有滋味儿些。
终于等人起了,想把她招呼过来吃饭,却又见她忙忙活活的往身上套西装,挤在镜子前往脸上扑粉。
“思谭姐你会不会打领带。”齐安在洗手间里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