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调成了震动。张思谭翻开微信,齐安的对话框已往下沉了好长一段,要划一会儿才能看到那个粉色的动漫头像。
那天之后,这个头像再也没有在张思谭的对话框里闪动过,那个绿色的小人儿也再没有出现在张思谭的视野里。
正愣神间,张思谭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这是她第一次点进来。
她以前是嫌弃那种大学生有钱有闲不知死活与社会脱节的朋友圈的。
但现在,她想知道,齐安最近怎么样。
点进来是一道横线,中间写着三天可见……
张思谭恍神,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当然是不怎么样,自己怎么突然在意这些了。
在退出齐安的朋友圈之前,张思谭匆匆瞥了一眼齐安头像下面的一行字:小饼干。
小饼干?什么小饼干?
不会是她那张背景图吧。那黑糊糊黏在一起的不可名状物是饼干?
没多想,正好又有消息进来,张思谭就点了返回。
新消息的联系人是李郝。
她给张思谭发了一句“加油”。
张局最后还是分给了她项目。她近来应该也很忙,百忙中没忘了今天是张思谭第一次以“张队”的身份参与谈判。
张思谭勾了勾唇角,给她回过去:谢谢,你也加油。
随着时间的推进,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人也越积越多。
终于,有人敲了门过来催:“张队,苏老师,进场了。”
张思谭点了点头,把文件和电脑又装回到了皮包里。
皮包鼓鼓囊囊,被她斜挎到肩上。
会议厅里,两个大长桌前陆续坐满了人。
泰永代表这边,除了张思谭和苏未,还有张思谭的几个带队成员和泰永集团的人。
记者们围在后面,三角架已经支好,拿着手麦的人场前场后的跑,在测试音质。
除了会议桌前的大椅子,后面还摆了许多小椅子。坐垫都是黑色的皮质,木头的椅子有些沉,拖动时会有闷闷的木头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小椅子前也坐满了人。这些人不全是专业人士,有的是受资方邀请,有的是从事新媒体。
会场里各种声音交织,人头攒动。
在一众人头中,张思谭还是一眼看到了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齐耳短发,倔强的大眼睛。别人都忙着社交忙着看稿,只有她呆呆坐在人群里,直愣愣的看向前方,眼珠四处转了转,张思谭猜她在找自己。
不断的有人从中间走过,张思谭想多站一会儿,让齐安看到自己。身边却有人出声提醒:“张队,您坐这边。”
张思谭点头,由人引着,坐到了会议桌的中间。
面前的话筒还没有打开开关,张思谭把它往下压了压,调了调位置。
从齐安的视角看,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常常三四个人一伙儿,迈着步子从门里进来,又步履匆匆的出去。
这些人里,齐安唯一熟悉的就是张思谭。
她端坐在C位,耳廊边有几缕修饰脸型的发丝垂下,鼻子很翘,顶着窗外的光。头稍稍一歪,翻着手里的文件。
齐安今天穿的是一身驼色的卫衣,与在场所有人的穿着都不搭。
她很少见张思谭穿黑色,也很少见张思谭戴眼镜。
一切都那么陌生,让她后悔自己的到来。
她原本想,有一个告别,今天以后,她不会再联系张思谭了。
谈判结束,张思谭就要回北京了。自己呆在青岛,陪着齐深丽。以后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可是真到了这里,看到了陌生的张思谭,看着那些套着大人皮囊的人踏着皮革从面前走过,看着各方代表整齐的进场,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她犹豫了。
她舍不得不联系张思谭。
手指从“删除好友”的按键上挪开,关了手机屏幕,又把它按亮。
最后齐安去浏览器找了一张全黑的图,把头像换成了黑图。
这时会议厅里响起鼓掌的声音,两队代表起身,黑压压的身影里,齐安感受到了一点肃穆。
在张思谭要坐下的时候,齐安感觉她往自己这看了一眼,但只一瞬,齐安还没抓住那眼神,张思谭就正襟坐好,面朝向了对方代表。
双方开始互相介绍各自的情况。
爱尔的代表先发难:“贵公司于谈判前一周左右自爆丑闻是否是为了宣传公司形象刻意炒作,贵公司在其它方面是否也存在作假现象只是还没有排查?”
此话一出,会场中有人“吁”了一声。齐安也集中了精神,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犀利。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张思谭,却见张思谭微微颔首,慢条斯理的回应道:
“齐治国先生与齐总有二十三年的夫妻之实,人心都是肉长的,没必要为这么一次谈判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此话一出,众人都去看爱尔代表的反应,镜头也拉近给了他个特写。
这话听上去软绵绵的,但话里却在打击爱尔公司的高度,连带着对爱尔代表的反驳,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齐总在得知集团存在缺药漏洞后,立即采取了措施,寻着线索一直找到了齐治国先生论文里的数据漏洞。这样的魄力和担当恰恰说明集团不存在渎职情况。”
“我方代表在集团考察一个月之久,企业的严谨态度和人文环境都体现了企业想要向上攀登的愿望。能够与爱尔公司合作……”
张思谭的嘴一张一合,手随着讲话微微摆动,她偶尔低头看一眼桌上的文稿,多数时间是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双方来回讲了好久。陆续有人出去,又有人进来。
桌子上立着老干部风的茶缸,张思谭没有动,口若悬河,大杀四方。
中间爱尔代表出去打了两通电话,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齐安明显看到张思谭面容松了松。
她和她都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