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谭其实用余光感受到了齐安在目不转睛的看自己,感受到了她灼灼的目光。
她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一只手拖着鼠标,一只手捏着豆沙包问齐安:“你今天没有事?”
齐安昨天一整晚想的都是跟张思谭去药店的事,所以听到这问话就自动以为张思谭在问她药店的事。
她摆着事手说:“没事没事,等你忙完了再去药店就行。”
张思谭在心里挑了下眉,这话的意思是要在这待一天??!!
她把头微微转过去,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但我还要做表格,得忙到晚上我们才去药店。”
“没事你忙就行,不用管我。我在这刷会儿手机。”
齐安心里有点小喜悦,觉得张思谭真为自己着想,怕自己等着急还给自己解释要忙工作。
而此刻张思谭内心冷笑。怪不得齐深丽说她这个女儿不太会看事儿,想跟着自己学点人情世故。她现在懂了,彻底悟了什么是不会看事儿了。
张思谭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她会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这次效率却出奇的高。
齐安人小小的窝在一旁的高椅子上,手划拉着手机,像是在看小说。安安静静的,竟然没让人觉得烦,还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像窝在角落里陪着主人工作的小狗。
张思谭在心里啧了一声,有些嫌弃自己这个比喻。
午饭直接外卖解决。由于表格提前制作完成,张思谭便把行程提前到了下午,跟齐安驱车去了乡里的药店。
药店是张思谭自己挑的,尽可能找偏僻的来。所以车开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了一个叫“瓦子坝村”的地方。
这村子路窄,车进不来。张思谭把车停在村头,齐安指着路,两个人往胡同的药店走。
下午四点来钟,太阳没那么晒了,但两人都打着遮阳伞。
张思谭之前说不让齐安帮自己开车门了,现在包也自己背着。齐安落得清闲,但她看齐深丽的助理给齐深丽干这干那的,自己啥也不干又觉得别扭。
她歪头从雨伞底下看张思谭,有些犹疑:“思谭姐,我感觉我当你助理都没给你干什么。”
张思谭没看她,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很轻松:“早饭你买的,这路也是你领着的,这不是干了挺多事吗?”
齐安笑了笑,觉得自己干的还是太少:“可是我看我妈的助理一天给我妈干不少事呢。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开车门了啊,助理不都是要开车门吗?”
齐安不想憋着,还是把心里的小别扭问了出来。
张思谭这才扭头看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也还是会有思考的。
她顿了顿,不想含糊这个问题:“你不是给人开车门的命,没必要学这个。”
“我能学会的。”齐安以为张思谭说的没必要学,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张思谭不让自己再开车门了。
张思谭却摇了摇头:“开个车门有什么好学的,考你眼疾手快?”
末了她又怕齐安再胡思乱想,接着说道:“你要学的我会教你的,没必要学的也不用浪费时间。”
齐安看向张思谭,攒着勇气想冲张思谭喊可是我想给你开车门。
但她不敢张嘴,然后两人就到了药店。
这药店很小,也就是一个为村里服务的小便民药店,里面多是些感冒药跌打滚药一类的。
进去了也没人招呼,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趴在柜台上看手机。
张思谭正乐得没人招呼,她径直走到一个货架旁,挨个捋着药品的名称。
齐安也凑到她旁边,想看看自己能有什么要做的。
张思谭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找一下以泰永药业为厂家的药吧,把名单汇总一下。”
齐安向张思谭示意她听明白了,觉得这是她助理生涯中的第一个除开车门之外的大任务,她要完美完成任务。
于是她跟在张思谭身后,张思谭站着看货架上面的药,她蹲着看货架下面的药。
蹲着要比站着累一些,齐安看着手机备忘录上记着的一长串药品,一面感叹自家这药厂还挺能产药,一面觉得腿要蹲麻了。
就在她想抻抻腿活动一下时,站着的张思谭突然蹲了下来看着她。
齐安对上张思谭的眼睛,一愣,然后听到耳边一个轻轻的声音:“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一会。”
然后齐安的腿再也撑不住,往后仰了过去。
张思谭看着突然仰过去的小人儿,瞳孔放大了些,伸手拉住她起来。
“腿麻了?”张思谭看着齐安皱着的眉头,想着她刚才在货架下面蹲了半天也不起来站一站,估计腿是要麻了。
齐安痛苦的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张思谭。
张思谭看她这样无奈的笑了笑,扶着她:“你先去找个椅子休息一会吧。”
齐安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又看向张思谭,表达她的歉意。
张思谭看她这可怜样,想着说个别的话题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怎么不穿你绿色的袜子了,该走小彩虹人路线了?”
齐安揉着脚腕,慢慢说:“因为今天是彩虹节啊。”
彩虹节?世界不恐同日?
张思谭知道这个,但她又觉得齐安不像是能知道这个的人。
她打趣道:“彩虹节?穿彩虹袜子的节日?”
“不是啊。彩虹节就是国际不再恐同日,是专门为同性恋设立的节日,希望大家不要歧视同性恋。”齐安也以为张思谭是真的不知道,也很认真的给她解释。
一直掌握主动权的张思谭现在却有点掉线。她没想到齐安会那么认真的说着一个,似乎大部分人都觉得隐晦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你……”张思谭顿了顿,突然不知道怎么接。
齐安把话接过去,很自然的说:“我是同性恋。”
张思谭没想到这个小人儿这么直球,以为她在逗自己,但看她认真的表情又像在说我晚上要吃花甲粉这么平常的事。可能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平常事物中再平常不过的其中之一。
但就这么不加掩饰说出来,还是……好抓马啊。
张思谭满脑子想的并不是齐安喜欢女生齐安是同性恋,而是对自己突然知道了这件事觉得很抓马。她不知道齐安的父母尤其是齐总知不知道,甲方的女儿是同性恋,自己应该装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齐总知道吗?”张思谭表情几乎停滞,小心翼翼的问。
“知道啊,我高中就跟我爸妈说了,我喜欢女生。”齐安很平常的说。
张思谭突然懂了,在那样的家庭,更加开明,容错率也更高,一切都被允许,有足够的资本去对抗世俗。所以齐安……才比旁人多一些纯粹。
张思谭突然觉得后腰一阵刺麻,在接近尾椎骨的地方,是一道宽有一掌的伤疤。高中时她的父亲拿着扫帚朝她身上扔,扫帚上的铁条在后腰划了一长道。已经没有饹馇了,只是很深的一道红色。
她的资本是什么呢?她从来没有资本。只后腰的这一条伤疤,就意味着她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甚至就是要圆滑世故些,才能跟这些资本家站在一起对话。
张思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默然的看着齐安,定了定神,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过会再看。”
齐安哦了一声,感觉张思谭神情突然变了变,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直球:“思谭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是不是介意啊。”
张思谭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又是轻柔的语气:“没有啊,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齐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齐安等着脚麻缓过去,张思谭等着原生家庭的阴影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