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将屋中商议要事的众人都惊到,卫子羡将手中卷宗放下,侧首看向屋外。
半开的轩窗前雨珠连成幕,檐下修竹不堪风雨,弯折了腰。
短暂的停歇后,钱大人唤回众人注意,安排妥后续之事,便笑道:“辛苦诸位了,今日且到此处罢,今夜天香楼我宴请诸位,咱们好好放松放松。”
以户部侍郎为首的人都起身恭维着称赞着钱大人,独独卫子羡置身人群却心生焦灼。
不知他的阿棠是否安稳回了府中,这场雨来的虽在意料之中,但他仍不愿看到谢棠经风吹遭雨淋。
一行人说着话出了屋,卫子羡才迈出门槛,便看到冯鸣撑着伞万分急躁地在月亮门外来回打转。
卫子羡顿时心下生起不好的预感。
这时冯鸣也已看到卫子羡出来,同守在月亮门处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便一脸着急地钻进雨幕向卫子羡跑来。
卫子羡颔首示意他往旁边几步避开人群。
冯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垂着脑袋咬着牙沉重道:“主子,谢姑娘不见了。”
卫子羡眼眸霎时锋利,冷声道:“青珑在何处?”
冯鸣暗暗为兄弟捏了一把汗,继续道:“谢姑娘身有不适遣了青珑去医馆请大夫,二楼多有换衣服的娘子和年轻姑娘,其余人不便上楼只好守在楼下,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卫子羡握着纸伞的骨指都泛了白,寒声道:“如今有何眉目。”
“应是有人设计协助谢姑娘离开了。”冯鸣看着地上积水中倒映出的影子,字斟句酌地小心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事,云绽她……也不见了。”
卫子羡攥紧了伞柄克制下浑身的戾气和愤怒,他将伞慢慢抬高,望向城外的方向。
雨声涟涟,疾风将雨珠吹在他的面上,那张俊逸白皙的玉面上,尽是冷意:“查到了是何人所做吗?”
冯鸣垂着脑袋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尚未。”
卫子羡压低眉宇,冷眼看着城外翻滚的阴云和渐暗沉下去的天际,面色愈发的冷俊了。
他不该对谢棠放松警惕的,他该早就在察觉谢棠比平日里依赖他时就起疑的,他就应该将她紧紧锁住,教她谁也不能见。
唯有如此,谢棠才不会想着一次次的逃离自己。
会是谁呢,是谁帮她逃离的?
是梅阆?李砚书?
还是说……卫迎?
思及此,卫子羡瞳孔微弱,眉目浮现出一丝不解和痛苦。
随后他大步向外,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往前回溯,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今日这出戏是谁所为。
他知道他的妹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如今尚且自顾不暇,整日和叔父怄气,哪有通天的本事助谢棠逃离。
这整个国公府,有这手腕、能力,以及最不愿看到自己娶谢棠,只有一人。
他的母亲。
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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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缭绕的屋中亮着几盏昏暗的灯,一身暗沉寡淡衣着的妇人坐在案前抄着经书,案头的油灯将尽,灯火也忽明忽暗的,显得整个房间愈发的压抑暗沉。
隔着门依稀能听见几道伴着雨声的交谈声传来。
“世子,大娘子在抄经,不得搅扰,今日夜色已晚,不若世子明日再来。”
清冽的男声不带什么情绪,却态度冷硬:“母亲是有事在忙,还是不想见我?”
“这……世子,还望能容奴进去禀告一声才是。”
卫子羡正欲张口,听得里面的人淡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自卫子羡父亲去世后,大夫人便常年居于这四方的院中久不外出,经年茹素,吃斋念佛。
卫子羡开蒙读书后便有了自己的院子,打三岁时起就离开了她。二十个春秋中,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当真是少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