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出了蛋糕店,赵肆走在前面,出了门,回过身替黎砚回扶着门,直到黎砚回也出来才松手。
“去吃饭?”赵肆看了一眼时间,提议道。
黎砚回点头,赵肆又问,“你平时都吃什么呢?”
黎砚回仔细回想,片刻之后选择放弃:“……学校食堂。你来找地方?”
赵肆轻轻地笑了一声,叫黎砚回有些小小的羞赧——这就显得她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赵肆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反问,只是接着问道:“你们食堂好吃吗?”
“……还不错。”黎砚回顿了顿,诚实地作答。
于是赵肆侧过头看着她笑起来:“那带我去吃食堂?我还没有吃过。”
黎砚回对上了她的视线,心里头绞到一起的结一下就被抚平了,她也笑:“好啊。”
时间还早,她们沿着学校的绿荫道慢慢往食堂走。黎砚回有些好奇赵肆的生活,却又犹豫刚开始是不是不该问太多,她把许许多多的问题咽下,选择了最平淡的那个话题:“你平时吃些什么呢?”
赵肆抬手挠了挠脸颊,道:“上班的时间老板包饭的。其他时候就随便吃。”事实上她自己吃饭都是挑的便宜量大的盒饭,那些油腻腻脏兮兮的小店哪好带砚回去的。大学食堂就很好,是砚回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没有体验过的。
黎砚回接着又问:“你在这里干多久了?一直在这里吗?”
“差不多从5月开始。之前不在这边,在城北那片。”赵肆老老实实地答。她们并肩走在学校里,同一条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溪大的学生,自在又从容,赵肆跟黎砚回走在一起,有那么片刻好像自己也是个简简单单的学生。她说不上是别扭还是有趣,只觉得感慨。
黎砚回没有注意到,她默算了一下时间,5月,她们的项目正在调研期,整个组都在外地。6月一回来就赶上毕业季,她被导师抓去帮忙,那之后就开始做数据分析,仔细算算确实有两个多月没那个闲暇出校。怪不得没遇见。
“我都不知道你上的溪大……”赵肆感慨,声音渐低。知道的话她还会在溪大附近找活吗?说不上来。说到底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想不想跟砚回重逢。但这一刻心底的喜悦不似作假,她摸摸自己的心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馈赠。
黎砚回毫不犹豫地接了委委屈屈的一句:“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在溪城……”
赵肆语塞,没有回复最后一份信件的是自己,现在哪有脸面来向砚回兴师问罪呢。
她们对视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来,别别扭扭的氛围一下就散了。
直到笑够了,黎砚回将那些迫切想知道的事情都坦然地问出了口:“你在溪城呆了多久?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六年了吧,职高毕业之后没有念大专,一毕业就来了溪城打工了。打工嘛,有上顿没下顿的,什么都干过,也哪里都呆过,整个溪城东南西北都干过活。”赵肆的回答也坦然极了,对着砚回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这些年其实也没有一个人问过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自己也很少回顾。
最开始的时候手头拮据,仿佛有什么怪兽在后头撵,她拼了命地赚钱,下过工地,进过工厂,摆过摊,端过盘子,最忙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学着一个人生活学着一个人扛下苦和难,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摸爬滚打。慢慢地,站稳了脚,吃过的亏教会她怎么跟人打交道,遭过的罪教会她怎么去争也教会她怎么低头,她开始变得游刃有余,乃至如鱼得水。她手头宽裕了些,见识更广了些,结识的人脉也更多了些,但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她早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跑。
前头是光是亮,但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像在穿越一条漫长的隧道。然后有一天,她冲出了黑暗,重见了天日,当她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抬起头的时候,在光亮里冲她招手的,是砚回。
“六年啊。原来这六年,我们这么近……”黎砚回喃喃。
有多近?是不是哪一天在学校附近聚餐的时候就有过擦肩?是不是被同学叫去市中心逛街的时候就近在咫尺?是不是陪着导师去城南开会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能打上照面?原来是这么的近啊。黎砚回从不觉得自己感性,却在这一刻有些想要落泪,为了什么,她不知道,是遗憾又或是庆幸?她也不知道。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
赵肆也侧过了头。
这条路是主干道,道路两侧都是百年古木,树干粗壮,枝叶连天,如同双手相牵的巨人替她们遮挡夏日烈阳。偶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与她们擦肩而过,车铃叮叮当当。赵肆曾经对大学校园的想象大概就是这样了。但她从不敢幻想在这样的地方悠闲地与砚回漫步。不论哪一个,都是她不敢奢望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各自整理自己的情绪。恰好在这个时候,她们走进了食堂,话题顺理成章地就转变了:“想吃什么?二食堂大部分窗口都蛮好吃的。”
“我不挑食的,都听你的,你比较熟悉嘛。”
“……那……去那边小炒的窗口点几个炒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