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医生从文书后抬起头，扶了下黑框眼镜，“我是。”

“这是你的快递。”

小护士把一个包裹放在他桌上，挤歪了摆放整齐的笔记本，那是个不大的包裹，但穆海一个人在帝都工作，跟老家也好几年没联系了，谁会给他寄东西？还寄到白塔办公室。

他看了面单，填的是他的名字和通讯号，寄件人是青盐城的一个仓库，看着像网购商品。

我最近在智脑上买东西了？穆海抱着疑惑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装着一枚精致的红宝石袖扣。

不会是商家打错单子了吧，穆海瞧着红宝石像是真品，他准备把东西原样包好寄回去，手指摸过袖扣的标签，忽然发现上面有字。

“舞会夜，零点劫狱。”

七个字，只有印子没有墨迹，让穆海淌下斗大的冷汗。

这……这是什么？把我当传消息的卧底了？

等等，他们怎么找上我的？现在装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穆海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把那枚袖扣和纸条夹进药盒、扔进柜子里锁上。

白塔的精神力屏蔽设备十步一层，就算里面有什么追踪器，他就不信能追到这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天后，帝都向导学院的的白蔷薇舞会，在晚上九点如期举行。

夜幕低垂，白塔内部很安静，此时帝都大批人手都调去维护舞会会场的安全了，此时这座高耸的白色尖塔地下，只留下了零星值班人员。

“扣扣。”

在窗口眯着眼打盹的门卫被敲窗的声音吵醒，看见窗外站了两位白袍，赶紧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满脸堆笑道，“两位向导阁下，有什么需要？”

“我们来取东西。”白袍人说，他的兜帽边缘绣着金边，像是羽毛的纹样，声音倒是门卫没听过的青年音，但看衣饰纹样，应是向导没错。

“现在太晚了，按照规矩现在不能进，您可有通行凭证？”门卫看了眼挂钟，正好十二点整，小心翼翼问道。

高些的白袍男子拿出一枚特殊的钱币，在大厅的灯光下，白水晶雕刻的蔷薇花闪着美丽的光。

“原来是参加舞会的阁下。”门卫认出了水晶币，这正是这一届白蔷薇舞会，向导们手持的入场凭证，水晶钱币的外圈金属上刻有持有者的姓名和身份码，照理说，他应该用仪器扫一下，记录出入时间。

但上面的舞会已经开始了，要是耽误了尊贵的阁下，他有几条命够赔？

“您请，您请。”门卫来不及多想，打开了门禁。

穆海抬头看了眼挂钟。

一写起工作笔记就忘时间，帝都的钟声在地底下着实不太听得见，嗯，虽然一天也就响这么一次，现在零点还有十分钟，周围安静得很。

虽然穆海很想躲开这个要发生大事的时间点，但是很不凑巧，他刚好轮到今天晚上值班，同事们都跑去看白蔷薇舞会外场举办的花车游行了。

他拎起咖啡杯，不巧，刚好喝空了。

咖啡机在值班室外头，倒不是穆海懒得走，现在出去，要是碰上劫狱的人可咋办。

念头一闪而过，疲惫的身体已凭借肌肉记忆接好了咖啡，他刚要拿起杯子，就听背后有人开口说话。

“你好，你有开里面门的权限吗？”

赤金色精神触手伸到穆海面前，向导显化的精神触手。

穆海压根不敢回头，颤颤巍巍从胸口袋里取出ID卡。

“走，你来开门。”

他身后的白袍男子抬手一勾，一枚亮闪闪的红宝石“砰”一声撞开柜子，飞进他手中。

零点时，帝都中央广场的金钟就会敲响。在这欢庆的舞会日，点燃众人的欢呼声。

司沅快乐地数着时间，在那一声穿过层层建筑、传来的清远钟声响起时，如愿听见小颗硬物滚下台阶“叮当”的清脆声响。

一枚红宝石从门上送餐的小门掉下来，滚了两圈，被青年瘦白的手指抓在手心。

他十分珍视地摸了摸那枚红宝石，又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项圈——郑雨同款项圈，白塔地牢独有。

囚犯脖子上的精神力屏蔽项圈，没有特殊仪器辅助无法取下，而穆海手上也只有单一指令的密钥，只能控制它开关，不能摘下它。

司沅戴了这东西多年，当然清楚它的运行机制。不过通过太子殿下事后说漏的嘴，他还知道一条秘辛：项圈的构造原理之一。

项圈也有等级限制，白塔技术所限，低等级囚犯佩戴的项圈和高等级囚犯不同，强大的A级向导，洞悉项圈构造原理，即可破解B级以下的项圈。

他把红宝石贴在了屏蔽项圈上。

“嗞”一声，与黑色项圈接触的瞬间，红宝石绽放出刺眼的火星，化作赤金精神丝钻入项圈内部，融断了芯片。

被束缚三年的精神力鱼贯而出，瞬间绞断了项圈，丝毫不顾被暴力破坏的项圈“临死反扑”，割破了脖颈，项圈刀刃卡在皮肉里，鲜血直流，灼热精神力炙伤了双手，青年却放声大笑。

他重获自由的精神触手伸入门锁，沿着自己描摹过数百次的轨迹，撬开了两重锁扣。

惨白刺眼的光线透过洞开的牢门洒入，照亮门外白袍男子微卷的发丝。

“果然是你。”白袍男子身着帝国高位向导的金边白袍，乍一看像哪位威严的贵族继承人，自上而下盯着他，脸上表情几变，眸中透出冷光，“奥菲莉娅呢？”

若郑雨在就能认出，这熟悉的红卷发和吊儿郎当的语调，白袍男子就是红叶。

“我关在这间牢房三年了，没听过这名。”

司沅咽下一口血，状若癫狂地笑道：“好失望，废了老大力气筹谋的行动，结果救错人啦！你如果找那位太子妃，人家可舒舒服服住在皇宫里呢，怎么会待在这么个又破又黑、老鼠都不待见的鬼地方？”

红叶把他的讥讽当耳边风，一把抓住他后领，提起人就走，“带你走也一样，别跟我贫嘴，当初要是知道他会对你下手，我就不该把你留在帝都。”

他做决定飞快且肯定，司沅预料的气急败坏并未发生，直愣愣被他拖出了牢门，差点被地上横陈的人绊跌跤：“你个疯子又杀守卫……等一下，穆医生？”

在地上装死的穆海模模糊糊听见司沅说，“我们能不能把他也带走？”

“你起恻隐之心了？”白兜帽下没理好的红色卷发翘出来两根，红叶见到他后冷凝的表情缓和了些，嗤笑一声问他。

“是他帮我往外传的消息。”司沅说，他也已经裹上了白袍，遮住了身上大片血迹，“穆医生人不错，我们走了以后，白塔恐怕会处死他。”

“哦，那行。”

红叶对普通人倒没什么意见，如果司沅说要带哪个哨兵走，他才要吐血。他空出一只精神触手，准备把人提溜起来，“趁着执守塔的封名向导都不在，赶紧走，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他们那群脑残硬碰硬的。”

“等、等等。”

穆海一把拽住红叶的脚，颤巍巍举起自己的ID卡：

“壮士，你……您既然来劫狱，这个能刷开小半牢门，人……你多带走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