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像是还不够,她又咬牙补充∶
“特别不好。”
这就是她之后不怎么关注林安一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偏心的人,反而一直在尽量保持对每个学生一视同仁。
但林安一这孩子实在是……
她想起那孩子初一时干出的种种恶劣行为,难忍头疼,如果不是当时他做得实在过火,自己也不至于到后期彻底不管。
“过火?”
反应过来时,许老师已然将自己的心声不自觉念叨出声,被晏景医这一复述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不是、我是说…不不、我没那意思……!”
“不用紧张。”
晏景医眼中浅笑∶
“可以问问,‘过火’的具体吗?这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
“这……”
许老师求助似的看向时乐,后者却装作无端地别过眼,像是突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什么好玩儿的玩意。
这下没辙了,她只好咽了口唾沫,视线乱转道∶
“……他日常作业都不自己做,总是逼迫别的同学给他写,被我发现了也无所谓,下次还是这样,上课也都不听,如果是睡觉那还算好的,可大部分时候,他都找别的同学说话……
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个同学不答应帮他写作业,他就把那孩子关在厕所里,还往那孩子身上……”
她皱了皱鼻子,深吸一口气,才无比艰难地讲后面的字一个一个蹦出∶
“倒粪水。”
这叫什么过火?!这就是性质严重的霸凌!
沈衡翳刚想开口,又被晏景医侧身拦住。
“稍等。”
他听对方轻声说道。
对方的问话显然还未结束,这时打断确实不妥。
沈衡翳强忍住一腔情绪,几秒后才慢慢用气音回道∶
“我没事,你继续。”
“那么…”
晏景医态度转变飞快,立马又一副没事人样地看向许老师∶
“我想知道,林安一的监护人对此有什么态度呢?您说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他爷爷,当时您提到这件事了吗?”
“提了,但…没用。”
说到这,许老师眼中又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他爷爷说…他孙子想泼就泼了,那个粪水……还是他允许林安一带去的,说那孩子惹他孙子不开心,而且泼个粪水也死不了人什么的……
啊、他当时还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孙子只泼那孩子,不泼别人,说明肯定是那孩子有问题,让我去找那孩子的事,别找他孙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我给他一掌,他好好听听,到底响不响!”
这声出得突兀,竟是方才沉默了半天的时乐突然开了口。
而这话一出,另外三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许老师,闻言顿时呆愣在原地,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
她对这位新来的同事印象不多,少有的也是文静且尽责的标准年轻教师形象,平日这同事上课时,别说骂人,连重话都没有一句,对学生再生气,说话依旧是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威压。
这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许老师眨巴眨巴眼,愣愣开口∶
“这…这也不能这么说是吧,这事就算是林安一做得不对,但那个学生也不是没有错……”
“单论林安一的行为,那就是做错了,甭管那位同学干过什么!”
时乐斩钉截铁道。
对方不愿给自己平白招惹祸端,比起固执己见地同学生家长争论学生间的矛盾,妥协和尽量息事宁人,确实是更适用且常见的法子,这点时乐自是清楚理解。
但她就是气不过。
教书育人育的不只是学识,还有做人,人都学不会怎么做,那她这老师也真算是白当了!
……至少她学到的教育精神是这样的。
当然,她也不想为了这事和同事争论什么,观点相关的问题一向无解,况且同事关系也不宜弄僵,便赶着在许老师再一次开口前朝晏景医道∶
“晏哥…顾问,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继续吧。”
晏景医看样子并没因对方的突然插入而不满,倒是看着饶有兴趣,而后点点头回了个“好”,转而对着欲言又止的许老师再次开口∶
“最后一个问题,方便告诉我们,那个被霸凌、被倒粪水的孩子叫什么吗?”
许老师支吾一阵∶
“我记得是叫陶什么……哦对!陶于昌!”
“……”
“嗯、好,我清楚了,温主任辛苦。”
电话挂断,沈衡翳并未松心,见不远处的晏景医踱步举步而来,伸手招呼∶
“晏顾问,你那边问完了?”
方才那许老师正提到陶于昌的名字,他的手机便响起,见是温澜沉的,自是不可耽搁,便只好跑远了去接。
这会刚打完,看晏景医那样子,应是也把该问的问完了。
果如其然,对方“嗯”了声∶
“简单问了些陶于昌的家庭情况,说是少有的家里父母都在家的情况,但亲子关系不融洽。”
“父母都在家?”
沈衡翳面色古怪∶
“都在家,那看到孩子被欺负成那样了都不管管?!”
这事要换自个身上,江遥女士怕是在事发当天就领着一众同区老姐妹上门讨要说法去了!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多少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晏景医对此的反应不大,甚至近乎淡然道∶
“死者身份究竟是否为林安一还待检测,暂且别把太大注意放在陶于昌身上。”
“……哦。”
话虽这么说,但沈衡翳之所以关注陶于昌,可不全是为了这案子。
再说了,他不信除去案子外,晏景医对那孩子,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他算是摸透了,这人表面上水波不惊,实则都把事儿记得可清,还老爱背着他查,简直毫无信任可言!
不过好在对方并不会全然隐瞒,要是他问,那对方还是会答的,所以这事儿他目前的确不必担心。
“沈队长?”
沈衡翳下意识回了句“啊?”,随即意识到晏景医方才似乎是问了他句关于电话的事,立马正经∶
“噢、是温主任的电话,关于犯罪嫌疑人刻画的。
……不过现在估计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点了点手机,将信息对向同样面露莫名的晏景医,而信息顶头的备注,是“苏局”——
【苏局∶晏景医现在是不是和你待一块?东都市局来了人,指了名要见他,带人速回!】
“唉…
走吧晏顾问,咱们路上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