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就靠了!还嫌我热,你自个留那么长头发也不见你嫌热剪了!”
“你懂个屁!这叫引领时尚潮流!”
像是在回应晏景医的话,他从程启明另一边探出头时,脖颈后被扎起的一小揪头发也跟着晃了两晃。
说完这话似是还嫌不够,晏景医又故意凑近弹了弹自个额前偏长的发丝,完后迅速往回躲避李志君的再一伸手:
“我觉得我这样帅炸了!”
“我靠,你也太不要脸了!明哥、这你也能忍?!”
晏景医这会还抓着程启明拿伞的那只胳膊,闻言立马抬头,摆出副自以为挺帅的表情:
“启明!我帅不帅!”
完全没料到这两人闹着闹着会闹到他头上,程启明一惊,下意识顺着晏景医看去。
对方生得确实好,即使表情有刻意扮丑的嫌疑,也依旧能瞧出骨相的优越。
皮相于他也是锦上添花,尤其那双眼睛,眨眼时更显灵动。
程启明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明所以的音节,最后道:
“嗯,帅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下一刻,晏景医便挑眉朝李志君一阵挑衅,不出意外又获得对方试图袭击的结果。
眼瞧着晏景医半边肩膀都落了雨,程启明赶紧把李志君拦住,又把伞往晏景医那偏了偏:
“好啦,你们别闹了,都淋湿了。”
李志君抬头看了眼偏离自己头顶大半的伞,再看了看自个已经湿了大半的身子,眼中疑惑又上一层,难以置信:
“…?明哥?”
他顿时泪眼汪汪,痛彻心扉地捂住心口,大声哀嚎:
“明哥啊——”
四周顿时又多了几道视线,程启明一僵,正手忙脚乱想移伞,刚有所动作便有人先他一步——
晏景医直接不轻不重地踹了李志君一脚:
“号丧呢你?不知道启明不喜欢被当猴瞧?”
李志君顿时止声,憋屈地揉了揉被踹的地方,抬头时又注意到往他那刚偏过的伞,顿时喜笑颜开:
“嗐、我就知道你俩还是人!”
晏景医笑得友善:
“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就不做人了。”
李志君立即闭嘴,站得笔直地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你们两个啊。”
程启明无奈叹口气。
雷阵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这场雨却好似下个没完,丝毫没有淡下的迹象,反倒愈发猛烈。
“景医,今天要不要先让我送你回去?”
程启明远远瞧见校门外自家停靠的车,犹豫着还是开口。
晏景医平日都是自己走回家,他们问起时,都回答说他家是学区房,离得近,只要走几步路,就算是在雨天,他也只会是先在保安室待些时候再自己回去。
可那也是在阵雨的情况下。
“就是啊晏哥!”
另一边的李志君也松下表情凑过来搭腔:
“恁大场雨,我瞅着都回不去!再说了,咱还没去过你家呢!你住哪咱都不知道!”
晏景医没答应,只是默默躲开李志君伸过来搭肩的手,又把书包转到胸前用校服包好,确认不容易被淋到才接话:
“不用,大不了在保安室待一晚上呗,反正明早还得回来。”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分不清说的是真是假。
“那不行。”
程启明不免心急:
“保安室没有休息的地方,最多趴在桌子上,而且风扇也坏了……
你还是让我送吧。
……志君?”
见晏景医态度不变,他又偏头想让李志君也帮忙劝劝,却瞧见后者直勾勾瞧着前边。
听到自个名字被叫到,李志君才猛然反应过来,激动地去抓旁边两人的衣服,一个劲往一个方向指: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你们看!你们快看!!!
我靠大美女啊我靠!!!”
程启明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奈何李志君催得急,只好妥协地沿着对方的指向看去,却在看到人的那刻不自觉也屏住了呼吸。
校门前站着名穿着简约的女士,上身只是普通的白衬衫,唯一艳丽的地方,应当是她的红唇、以及执着的红伞。
虽然瞧着应当不是年轻女人,服饰也普通,却依然能一眼让人留住视线。
……只是这五官瞧着,总觉得面熟。
程启明心下一惊,随即转头看向晏景医,在见到对方面色平静、眼底隐约带点得意时,他有了数。
此时三人中,徒留李志君一人还在激动且不解:
“我靠你们入定了???大美女哎两位!我靠…天,我他妈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美的美女!”
“好看吧?”
李志君正在进行新一轮嚎叫,却又因晏景医一声幽幽的问号止住。
晏景医面上带着越发深切的微笑,并且在得到李志君呆呆的一声“嗯”后越发明显。
不好、晏景医一旦露出这种表情,那绝对不会出什么好事!
李志君刚想找个地儿躲,然而还没有所动作,晏景医的声音就像追魂似的响起,只不过不是对他,而是校门口的方向——
“妈——!”
这声一出,李志君眼睁睁看着方才自己还在喊“美女”的女人,也笑着朝这边伸出手,甚至在保安的点头默认下走来。
“我…靠……”
“我靠……?”
“我靠——!”
李志君刚感叹完,又被晏景医暗戳戳掐了下,浑身一激灵,赶紧再次站得笔直,僵硬地对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女人叫道:
“阿…阿阿阿姨好!”
程启明也乖巧点头:
“伯母好。”
“你们好啊。”
晏秦淮笑得亲切,却让李志君下意识又打了个颤。
……这笑起来的样子,和晏景医使坏前的笑也太像了……
见李志君僵在原地半天蹦不出个响,程启明只得先行开口,露出了一个青涩礼貌的笑:
“伯母,我是程启明,是景医的…同学。”
晏秦淮眨眨眼,又笑得真切了些∶
“是你呀?我听景医提到过你,说你是除了他自己外见过最聪明的人……”
话一出,晏景医猛咳几声,又别开视线,用发丝遮掩住微微发红的耳根。
晏秦淮轻笑出声,又朝程启明道:
“你好呀,我是景医的妈妈,我来接他回家。”
“那会我们也才高二,就见过她那么一次。”
李志君把烟磨灭,仍感到有些疲惫,再给自己点了根提神:
“印象深刻呐…
不仅是长相,那气质是真的…哎哟,你懂吧?出众又入众,还巨亲切……
嘶,也有可能那是我认识晏哥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家里人,新鲜!你懂吧?”
他侧头朝沈衡翳看去,后者也带有疲惫,但没有抽烟,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
“嗯。
……第一次?之前完全没见过?”
“是的嘞,家长会啊颁奖典礼啊啥的…晏哥全是自个去的,爸妈一个都没去,问了他也全是含糊敷衍。现在看,估计是不方便。”
沈衡翳闻言也想起当年报纸上的那些谣言。
虽然不知道晏景医当时知道几分,但如果是晏秦淮,为了自己的孩子,大抵会刻意减少自己与晏景医在大众下见面的可能。
是保护,但在某些层面又会带来对应的伤害,怎么想都深觉无可奈何。
沈衡翳不禁叹声气。
情绪是一种难以靠理性控制的东西。
他要是晏景医,无论是否知道原因都会忍不住失望甚至止不住怨恨。
可李志君回忆里的晏景医却与他想象的全然不同,甚至与他如今认识的晏景医也是迥然相异。
晏景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窥探他人内心着实不太礼貌,但他实在忍不住去好奇。
问晏景医本人绝对不是正确的选择,至于问看起来和他有长期同事关系的祁沧旬之类的,那就更不必提。
思来想去,他还是以询问晏秦淮的事为理由,找来了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的李志君。
……虽然也对不起兄弟就是了。
沈衡翳略感心虚,刚想找理由结束话题,又听李志君发问:
“哎不是、我怎么感觉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眼见沈衡翳面上有阵僵硬闪过,李志君又进一步追问:
“你别骗我啊,我眼神可比你要准得多!你老实告儿我一句,你想打探的,其实是晏哥,对不?”
听对方含糊半天,没确认也没否认,李志君立马有了自己的判断,蹙眉怪道:
“你直说不就得了吗真是,又不是啥大事,我能不和你说?
不过我是奇了怪了,你前些天对他不还有点意见?怎么这会对他那么感兴趣?”
“也不是感兴趣…”
沈衡翳张嘴反驳,又觉得说的好像也对,好奇也算感兴趣,随即道:
“也算是吧,我就是好奇。而且我之前对他没意见!”
李志君面上瞧着仍是疑惑,但还是没再多问:
“成吧成吧,反正我觉着也不是啥大事儿…
不过吧。”
他啧啧两声又嘬了口烟:
“老沈啊,你听李哥给你句忠告不?”
沈衡翳偏偏头。
李志君又道:
“晏哥这人吧…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接触。
……我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嗷!就是吧,嗐、人嘛,总得有些…呃…劣处?我这么说你能懂吧?嗯,反正吧…他这人一直就……”
他用手比划半天,最后才蹦出一个词:
“不太纯粹。
……反正我就这么觉得,我随便一讲,你随便一听就成。
你看咱高中那会,他连打个赌都带着报复性,很多时候我都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衡翳听着听着,没忍住笑了声:
“噗嗤…抱歉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纯粹的人本来也没多少啊,多正常的事。
而且我觉得吧,他高中那会打赌什么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单纯相信你那个同学能考第一?”
李志君神色复杂——
纯粹的人确实少,但他面前的这人绝壁算一个。
他叹口气,再次把已燃尽的烟掐灭,拍了拍沈衡翳的肩:
“随你咯,我该咋说是我的事,你咋想就看你自己咯。”
烟头被摁在垃圾桶里,李志君摆摆手:
“走了嗷,今个估计又得加班。
啊——好想回家啊——”
沈衡翳也笑笑,随即跟上。
待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他们原在的角落另一侧才又多处道黑影。
晏景医从阴影处走出,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良久,他轻笑出声,也朝那处方向走去。